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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坡住了一晚,李老汉就回南庄了,原因很简单,一是觉得不自在,虽然那是自己的亲妹妹家,但束手束脚的,总归不如家里好;二是家里的鸡没人照料,他托邻居喂了一天,现今是农忙时节,倒是不好再麻烦人家跑一趟。
李老汉去的时候费劲,回来时方便不少——他外甥林胜亲自骑着送回来的。临走前,李老汉悄悄往沙发缝里塞了两百块钱;林胜走后不久,他也在自家的电视机前看到了两百块钱。
李老汉本想打电话叫林胜回来把钱拿走的,他娘生着重病,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钱李老汉不该也不愿拿。可他也明白,林胜之所以趁他上厕所时悄悄离开,约摸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是外甥的一片孝心,不好拒绝;而且,李老汉知道,即便打电话叫林胜,他也不会回来。
李老汉坦然自若地把钱放回卧室的木箱里,在房前屋后转悠几分钟,把棚下的鸡放了出来。他用水瓢舀了半瓢包谷,洒在院坝上,看那几只鸡歪着脑袋啄食。有只鸡冠子很肥很鲜艳的公鸡在鸡群中游走,肆无忌惮地抢食吃;有只个头略小的公鸡虎口夺食,被它追着啄,凄惨的叫声响彻云霄,地上残留几片绒毛和羽毛。
李老汉愣愣地看着,不出声,也不阻止。这屋里太过安静,需要一点动静来掩饰他的孤独,同时给他那波澜不惊的生活增添一丁点乐趣。
他坐在屋檐下,陷入回忆。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化,仿佛有一架时空穿梭机带他回到了从前。首先看到的是一幅结婚的画面,那个算不上漂亮的绑着红头绳的女人正冲着他笑;随后看到的是一栋新建的瓦房,院子里有个少年蹲在地上捉蚂蚱;最后看到的是一座荒草丛生的坟,坟正对一块庄稼地,那是他最终的埋骨之地。
李老汉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儿,怎么老回忆从前呢?实际上,从田坡回来,这种情绪就遏制不住了,像一棵生根发芽的野草。
在田坡虽然不自在,但好歹还有个人说说话,打发时间;回到家里,偌大的屋里就剩他一个人……由热闹突然坠入孤独的滋味尤其难受。
李老汉决定做些什么,以分散注意力。电视是没有兴趣看了,越看心越乱,不如出去走走,溜溜弯、看看风景,找南庄的老朋友聊聊天。
自年幼时随父母来到南庄后,李老汉少有长时间离开的经历。迄今为止,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怀安县城,所以他没有第二故乡,对南庄的感情是独一份。他生于此,长于此,他的一生都与这个小村庄和里面的人有密切的来往。
他熟知南庄的大事小事,诸如哪块地是谁家的、谁家与谁家因为灌溉闹过矛盾、哪儿的草药长势最好、去哪里能找到引火的柴禾、河里什么位置有鱼、串组路是哪一年修的、谁家的房子完工于哪年哪个月份……他记得很清楚。
南庄和南庄的人深深扎根在李老汉的心中,共同组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且是最重要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关于故乡的经历都是极为珍贵的,它留给人念想,激励人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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