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屋的来客三三两两,实在冷清。
我爬一段坡,钻进一条小巷, 逃来上屋,老旧低矮的青瓦房显得亲切,没有下屋冷。直奔伙房,只见房中烟雾缭绕,灶上的瓦罐里蒸着热气腾腾的白干饭,正在做菜的老人捧着菜盘,和蔼慈祥,嘴里却嘟囔抱怨着什么,我听不清终是不耐烦她的絮叨,捡起一条小凳,走去隔屋,慢慢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有点难过又替他释然。他终于疯不起来了,不用那么用力地活着,计较自己又计较别人:
我曾见他在屋子西边的小坡上昂首挺胸地立着,手里握着一根竹竿,像握着一杆笔直的银枪,面容肃穆,目光如炬,鼻尖微动,嗅着周围一丝丝的风吹草动。他是他自己的将军,守卫着他两百多平米的土地和他自以为是的天下绝无仅有的财富:这片土地上的破瓦屋,和周围的一草一木,还有关在屋子里的鸡、鸭、猪,连同来蹭吃蹭喝的老鼠一家七十二口也受他的庇护。他曾痛打野狗,上梁驱猫,百战而无一败。
他守护了这片土地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殚精竭力。终于在大前天,他伟岸的身躯轰然倒下,身后的老伴急忙搀扶着他躺在床上,这一躺就是三天,再也没有站起来。他的银枪在今天也被老伴砍成两截,扔进火里,发挥着最后一点余热,蒸着瓦罐里热气腾腾的白干饭。
我收起思绪,回过神来,看见他病床上握紧的拳头慢慢摊开,瞪大的瞳孔再一点一点放大,身上的肌肉突然松弛又一点点僵硬回来。。。刹那间,我感到一种英雄溘然长逝的悲凉,我猛地跑去他常常站立地那面高坡,抬头望见远处老山上的雪像死人脸一样的白。
灶房里做饭的老人,听见动静,出来,见我神情,便匆忙跑下坡去,不一会儿,下屋传来的哭声呼天抢地,我别过头想看看屋里的人,却见屋顶上的火光冲天,想来是银枪烧出的火太盛。不久,人群一齐涌向上屋 ,手忙脚乱。
哀乐骤起,我一觉醒来,却不知身在梦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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