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花

昨天老C回来的很晚，郑乾留着门没有把门反锁，就像之前一样，把客厅的灯亮着，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只要从远处的公司回来，在十字路口望过来，就能明显地看到那片灯光，以前的几个月里都是老C给郑乾点亮灯塔，今天是郑乾给老C点亮。

下午郑乾收到老C的微信，让他去快递点拿快递，是买的花，郑乾心里一直纳闷，两个大男人买什么花。

郑乾从发来的微信截图里辨认了好几次取货地址，然后早早地到取货点等待。郑乾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几个人，一个光头的父亲，脑袋在楼道的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豆大的汗珠从光滑的脑壳上流下来。郑乾心想有这么热吗，郑乾晚上还要裹着厚被子睡觉。他和他的儿子不停地在拍打着蚊子，他儿子用矿泉水瓶在砸墙，他用两个手拍，有时候还停下来把手中的塑料袋子折叠好当做扇子不停在他儿子周围扇来扇去。快递点的蚊子确实多得出奇，墙角上，墙面上，门框上，停着一个个翘着脚的黑花蚊子，这种蚊子咬人最厉害，会起很大的包，郑乾心里也一阵嫌恶，也跟着不停忽闪，幸运的是，那个父亲扇动的风时而吹散到他的身上，让郑乾感觉到一阵阵的凉爽，在断断续续的风里，蚊子也就不断地惊起，郑乾也没受到蚊子太多的侵扰，反倒是看到房顶和墙壁上密密落满的蚊子，让郑乾觉得安心，面前的父亲给他提供了一道屏障，隔绝了嗜血的小怪物。

郑乾跟着取快递队伍一步步向前，那位父亲和儿子几乎同时报着手机尾号，然后快递员开始在密林一样的货架中穿梭，拿着手机从一排排的一行行中寻找猎物，发现之后用手机一扫，发出出库成功的提示音，这道清脆的提示音像交响乐一样响起，那个父亲也停止了用塑料袋扇打蚊子，而是又把塑料袋一层层展开成硕大的袋子，张开着，把快递员找到的纸箱子、黑袋子、绿袋子统统吸纳到自己的肚子里，撑得满满一大兜，父亲不断地跟着快递员游弋，从一个货架到另一个，从第一行到第三行，虔诚地跟着展开着口袋，直到快递说最后一个为止，他们才兴高采烈地收拾着，拖着袋子离开了。真是一个有趣的父亲，要说哪里有趣，郑乾竟然也一时想不通，只是这么感觉。

郑乾报出了老C的手机号，怯生生地说是花，他还是有点害羞，觉得老大爷们来拿花有点不自在，在确认了手里长长的包装纸箱后，郑乾也离开了，路上把包装箱拆掉，给了路边收拾垃圾的大姨，大姨说了三遍谢谢，声音很好听，不像她看上去的苍老，而且带着高兴的神采，郑乾把花抱在胸前，在昏黄的路灯中走回家，一路上没有熟人，而且在将黑不黑的时光也很好掩饰了郑乾的尴尬，他来回移动着花一会倾泻一下，一会又立直起来，紧紧贴着胸前。

是一束百合花，有一只还露出了白色的花瓣，泄露着淡淡的芳香，其他几只都鼓胀着花咕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郑乾把花插到老C已经放满水的花瓶中，若有所思。

百合花，百年好合，合好，是这个意思吧，郑乾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