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
雨还在静静地下,好极了。我们根本就不想有比这更好的天气。
上海的战斗在紧邻外国租界区的地方继续进行。战斗中又有一批人员被打死,其中有3名英国士兵。另外有一批过路人受了伤。所有外国人,当然还有全体中国居民,交口称赞500名或800名中国人,他们在被切断联系的情况下,仍然在一个仓库里英勇地抗击日本人,表现得视死如归。我在报纸上读到了第一批和平序曲,不过也只是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没有橄榄枝的和平鸽,一点用处没有。
11月2日
根据蒋介石的命令,“敢死营”的尚存者撤出了仓库。蒋介石做得对!仓库里已有将近100名士兵丧生,最后的人员撤出时还会有损失,然后这个插曲也就此结束。但它也提供了这样的证明:如果有必要,中国士兵也会死得其所。
《拉贝日记》是本值得每个中国人读的书,日记的主人拉贝在南京大屠杀中救了约20万中国人。拉贝全名约翰·拉贝(John H. D. Rabe),1937年时他是德国西门子公司驻南京办事处的负责人。上面这段话是拉贝在1937年10月31日和11月2日写的日记,提到了10月29日的四行仓库保卫战。
最近《八佰》刚在国内上映,没几天票房已突破8亿。在知道这部电影之前,我没听过或看过八佰壮士的英勇事迹。所以电影也有揭示历史的真相的意义。写实的书也有同样的作用,比如《拉贝日记》。如果历史是个古人,历史书包括教科书只能让我们了解这个古人的轮廓,那些历史见证人写的日记和书则能让我们知道古人的细节,是浓眉大眼还是单皮小眼,是披头散发还是怒发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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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半年前我在朋友圈读到关于拉贝的文章,救了20万中国人,还是个纳粹党员,他的事引起了我的兴趣,读完文章马上去找了《拉贝日记》的电子书来读,还看了相关的纪录片和电影。
在南京被轰炸前,西门子公司让拉贝撤往上海,他本已与妻子多拉打包好行李,准备离开南京。在出发的前一天,朋友为他举行欢送会。欢送会进行过程,日军开始轰炸南京。看到恐慌的居民四处逃散,拉贝毅然打开公司大门收留中国员工及其他难民。第二天,他把妻子送上回国的船,自己留了下来,与其他外国传教士、医生、商人们一起组建了个“南京国际安全区”筹委会,开始了对南京百姓的救援。他们突破重重困难,终于设立了南京国际安全区。这个区总共救下了近20万的中国人。
我读他的日记试图想找到拉贝留下来救人的原因。当时拉贝应当知道留在南京的危险,南京基本每天要受日本飞机的轰炸,日军装备精良,攻破南京是迟早的事,炮弹和子弹都不长眼睛,并不会因为他是德国人而自动避之;拉贝还患严重的糖尿病,每天要打胰岛素,而万一胰岛素断供,他就有可能丧命;拉贝跟妻子感情深厚,留在南京就要跟妻子离别,不知何日能再见。
在他9月21日的日记里找到了他留下的原因:
1. 不忍心离开他的中国下属及其家属,不想辜负他们的信任。
2. 作为一名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纳粹党)的党员的责任感。他曾多次向中国的客户宣称:“我们是劳动者的士兵,我们是工人们的政府,我们是工人们的朋友,我们不会抛弃困境中的工人(穷人)。” 所以当中国工人身处险境时,他如若抛弃他们,则会让人认为他言行不一。
他在日记中写道:
诚然,我作为国家社会主义者讲的只是德国的工人们,而不是中国的工人们。可是中国人对此会怎样评价呢?今天,善待了我30年之久的东道国遭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富人们逃走了,穷人们不得不留下来,他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们没有钱逃走,他们不是正面临着被集体屠杀的危险吗?我们难道不应该设法帮助他们吗?至少救救一些人吧?假如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同胞呢??
他的心思有点单纯,他一直认为希特勒是个正直的人,相信希特勒会支持他的决定,他多次向希特勒写信请求支持,但并没有得到答复。他起初也认为日本军队纪律严明,能遵守日内瓦公约。
但日军的暴行粉碎了他的希望。在11月以后的日记中基本每天他都详细记录日本士兵的残暴行径,因此他的日记就像是对日军的控诉书,让他们在日后的审判无可推诿。
1938年1月31日是中国新年,对他来说是开心的一天,他写道:
佣人和雇员都隆重地向我拜年。难民们在院子里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我三鞠躬。这其中还有许多年轻姑娘,大家都感谢我保护了她们,救了她们。只可惜还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他们献给我一块长3米、宽2米的红绸布,上面写着汉字。我猜想,这是封感谢信。我把这块布交给了佣人张。使我吃惊的是,他竟恭恭敬敬地把它悬挂在客厅里。不少中国客人虔诚地站在它前面,其中有个人把它翻成了英语:
“You are the living Budda for hundred-thousand people.”(“你是几十万人的活菩萨。”)
拉贝在1938年2月底依依不舍离开了南京,并于3月中与妻子回到了柏林。在纪录片《约翰·拉贝:一个好纳粹(John Rabe: The Good Nazi 》的末尾,说他于1950年去世,晚年贫穷、多病、被人遗忘。
我相信他救过的中国人的后代以及看过他的日记的中国人不会忘了他。
哪怕没人记得他,相信他也无可遗憾,作为基督徒的他晚年时一定常常想起下面这段句圣经吧: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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