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路两旁的香樟开花了,淡黄伞状的花序,香气如丝撩人,为暮春的筑城添上最清欣的注解。这似曾相似的绿意,缭绕的淡雅,又把我带回到正月龙州的街头,那里,芒果花正散发出最炽烈而雅致的芬芳。
龙州,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下辖县。发源于越南北达的水口河自东南方向绕城而过,远流左江。傍水口河而立的将山,山峰高耸,梯旋云纵,古炮台林立。认识近现代的龙州,要从苏元春说起,要以在将山上筑就的百年“小连城”来展开。
苏元春。清末广西蒙山镇人,少从湘军席宝田部,征太平军,战贵州苗民,官至广西提督,镇边凡十九年。在将山之巅的卫龙炮台上极目远眺,越南方向,山峦如聚,峰丛如刃。山下,水口河碧绿如带,挽起坝子里的龙州,真乃兵家必争之地。
小连城的指挥中心设在山腰龙元洞中的保元宫。龙元洞是个天然溶洞,洞右侧和洞口各有一门楼高立,门洞下则是倚山石阶,两个门楼和左侧绝壁就构成天然的瓮城,可想敌军就算能层层攻至此地,从二层楼上放下千斤闸门,即可瓮中捉鳖矣。朱红的宫墙上,“敬神如神在”几个大字横批在“保元宫”匾额下,调合了肃杀兵气,说明苏大帅也有几分儒将风采的,洞内石壁上的“高山仰止,上头风景,奠丽南邦”等摩崖石刻也旁证了此点。
保元宫玉阙保元宫内上有阁楼,下有厅堂,十分阔敞。冬暖夏凉的内洞有一硕大玉阙,四柱三开间,雕龙刻凤,在明黄的灯光照映下,特别气派,特别耀目,特别皇家!顺着陡峭的金阶登至中洞,提督宝座宽大如床,正对阙后两小门,左右均有“端门”二字,座后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天窗处,天光一线泻下,影影绰绰中,有九龙壁罩之,那是天阙处。试想,一干属下经瓮城,穿洞登阶,气喘吁吁地拜见逆光隐于黝暗中的苏大帅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威压!而将军本人则深藏幕光之后,从容打量来人,运筹帷幄,非常巧妙的设计,同样的模式我们在皇族的宫殿建筑上也能经常品味到。这也为一九零三年苏元春的窜贬北疆埋下了伏笔。
其实除了龙州小连城,还有凭祥大连城。以两处提督行署为中心构筑了绵延一百八十六公里,拥于一百六十座炮台和碉台的南疆边防,抵御的是以越南为殖民地的法国。法国占领越南,觊觎广西和云南两省之地,在冯子材,苏元春镇南关大捷后,苏元春把提督府从柳州移防龙州,根据《中法续议商务条约》,龙州辟为通商口岸,迎来了最好的发展时光。
从一八八五年开始,四十余年间,龙州创造了广西历史上的二十个之最:最早的公路(龙南公路),最早的民用航空线路(西南航空广州—梧州—南宁—龙州),最早的陆军军官学校(广西边防将弁学校),最早的电报局,最早的海关……。无论从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龙州,都走在了广西的前列。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打破藩篱,促进流通是战争的主要目的,克劳塞维茨诚不我欺。
法国领事馆旧址。2018.2.19日广西最早设置的领事馆—法国领事馆。泥黄外墙,典型的巴洛克式走廊,外型上和梧州的英领事馆一脉相承。法国前后二十八任领事一直办公到一九四九年八月。国弱民贫,老大帝国的中央之国,闭关自守,被枪炮轰开了破旧的大门,其中缘由,令人扼腕深思。
领事馆正在举办一个龙州的风物展览,一幅天琴少女的画像让我驻足。天琴女,生活在龙州金龙镇板池屯美女村,手持壮族三大乐器之一的天琴,黑衣长发,一线火红镶在衣裙边,指法弹动,一曲天籁。而左江花山岩画的远古先民们,也仿佛在曲水翠峰的乐谱里欢声叹想。
惊雷一声平地起,一九三零年二月一日,邓小平等革命前辈领导的龙州起义风起云涌。在瑞丰祥钱庄的红八军军部旧址,在龙州起义纪念馆的邓小平雕塑前,我默默品味伟人的革命轨迹。想必,他留法的经历铸就了龙州,左右江,百色的红色旗帜,由此,“一九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的歌词在脑海里回荡旋想!
满城幽幽清香,动人心怀。听宾馆老板说,孟夏即是芒果的采摘月,在浸润了历史,人物,山水的龙州大地上,芒果花丛丛盛放,让我不由期待与它再次相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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