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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雪飞金沙》第十四章 如沐春风

《玉雪飞金沙》第十四章 如沐春风

作者: 丽江印记 | 来源:发表于2022-04-13 23:59 被阅读0次

    许欢被几名渔民劫持着进入石鼓村子,很快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院子里有几棵茁壮的桃树,时值农历二月,枝头缀满星星点点的花蕾,在春风中含苞待放。

    桃树掩映着几间低矮的木楞房,门口斜插的旗子上,有几个斑驳的字迹,屋子里头隐隐传出混杂的鱼腥味和酒味,像是一间小餐馆。对面石台上建有一座亭子,亭子中央一面硕大的汉白玉鼓形石碑,在夕阳下泛着淡淡光芒。

    捕鱼汉子一进小院就大声呼喊:“鱼公!鱼公快出来,来贵客了!”,餐馆里面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阿顺你个小贼,又给我找麻烦!我不是给你交待过,今日我不想与人打架,若是武功差的,更不要带来打扰我!”

    捕鱼汉子阿顺笑道:“哈哈,这个人完全不会武功,但是鱼公您一定会见他!”,餐馆里头那声音变得凶恶起来:“阿顺,你可是故意惹我?”,阿顺提高嗓门道:“鱼公,我怎敢惹你啊……今天这名客人呢,是一名二十多岁的汉人,嘿嘿,他随束河的马帮来到这里,而且他管着他们的账簿……”

    啊!是那姓许的兄弟到了吗?!”餐馆里头一声惊呼,慌慌张张跑出来一名老者,那老者五六旬年纪,身材粗壮拳头如斗,蓬松的头发胡须将一副凶恶的脸庞围在中间,像头狮子一般。

    许欢暗忖这人就是他在江边休息时听到的“江鱼公”,见其凶恶的模样,莫名心生几份畏惧,只是完全想不明白,这位让和印虎敬畏的江湖隐居人物,为何晓得自己的身份和来历,见到自己会如此激动。

    江鱼公见到许欢,瞬时满脸堆笑,端详他片刻,抓着他手腕道:“许兄弟,别站着,里面请!里面请!”,许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地问:“鱼公,我初来石鼓,与你们素昧平生,你们怎么……”

    江鱼公爽然笑道:“哈哈,许兄弟今日光临小店,尽管吃饱喝好就是!至于其中因由,请不要过问,免得让我们为难!”,说着已将许欢拉到餐馆里头,又使个眼色,阿顺等六七名汉子已经烧火煮菜,分头忙碌起来。

    许欢百思不得其解,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江边休息,闭目睡过去在做着黄粱美梦。他忐忑不安一阵,渐渐平静下来,打量餐馆的内部陈设,除了柜台、方桌和木凳等寻常物事,悬挂在墙壁正面的一柄剑鞘上纹着龙形图案的宝剑,甚是引人注目,猜测这大概是江鱼公的看家武器。

    许欢又将目光投到餐馆外头亭子中央的鼓形石碑上,借着夕阳可见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碑文,他恍然想起,这座鼓形石碑正是“石鼓”这个地名的由来,上面刻着的碑文,乃是明朝嘉靖年间,丽江木高土司在此地大破吐蕃军队之后,刻下的庆祝胜利的铭文。

    暮色已至,餐馆里点亮灯火,摆出一桌丰盛的江鱼宴席,白嫩醇香的鱼肉令人垂涎欲滴,江鱼公将许欢扶到主座,添酒加菜极尽热情,自己则与阿顺等人恭候一旁。许欢虽然又累又饿,但想到马帮的兄弟们还在江边忙碌,对这样莫名其妙的招待,终是难以下咽,尝了两口,请江鱼公一起用餐。

    江鱼公微有几分尴尬地说:“不瞒许兄弟说,我是藏族人,虽然在此卖鱼已有十几年,但自己从不吃鱼的……”,许欢很想知道他为何隐居在此,可是晓得这些江湖中人的脾性,也不敢贸然发问,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的习俗,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江鱼公又端起一个酒壶,神秘兮兮地说:“许兄弟,这里面的酒可不得了!这是我那死老婆子,挑选门前上好的桃花瓣子,再用藏区的青稞酒,加北胜州的姜糖和蒗蕖州的梅子,酿泡三个月而成,今日专门留给你喝!”,为许欢满满斟了一碗。

    桃花酒香气抵人心脾,许欢闭目喝了一口,果真令人心醉神怡,然而很快,他胸口的疼痛又加剧了,他惊醒过来,慌忙道:“鱼公,我胸口有伤,不能再喝了……”,江鱼公恍然大惊道:“哎呀,今日一时兴奋,竟然忘了许兄弟的伤情!来,我为你诊治诊治!”,放下酒壶,伸出两根手指开始替许欢把脉诊断。

    诊断片刻,江鱼公眉头紧蹙着叹了口气,与许欢歉疚地说:“和长空这老贼的掌力,比以前长进不少啊,许兄弟这伤情,唉,老朽我确实有点奈何不得……”

    许欢听闻江鱼公的诊断分析,心下一阵紧张,不过因为怀揣着酒味药丸,他还是多了几分底气,感激地回应:“鱼公亲自为许某诊断,毋论结果如何,我都深表谢意……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晓得我挨了飞虎帮和长空的掌击?”

    “嘿嘿,这个嘛……” 江鱼公诡异地笑了笑,眼睛骨碌一转答道:“和长空铁砂掌留下的症状,我在别人身上也见过,今日再次见到,当然认得出来……”

    许欢猜到这是江鱼公的托词,不好再追问下去,这时江鱼公又说:“许兄弟身子如此孱弱……要不我传授你几招御敌防身的功夫,路上也可保个平安!”,阿顺插话道:“鱼公,刚刚许兄弟他们马帮里的一名镖师欺辱他,被我打了一记耳光……”

    “有人欺负许兄弟?什么样的狗贼子?我去打断他的腿!”江鱼公闻听此言,头发胡须勃然竖立,暴跳如雷站起身子,拉着阿顺就要冲出去。

    “鱼公,算了!”许欢一把拉住江鱼公,他莫名受到这番热情款待,如陷美梦身心愉悦,再不愿事情扩大,与其解释道:“这是我们马锅头的亲弟弟,若是再与他交恶,以后我就在马帮呆不下去了!”,江鱼公气呼呼地坐下,“今日你说了算……哼,像这样的镖师,他们就是从江边排到这里,我也嫌少!”

    这时,餐馆外头传来一个细碎的脚步声,有人说道:“死老头子,休要逞能,刚刚我从江边经过,那马帮里有一名镖师,不像是寻常之辈呢……”,那是一名妇人说话的声音,阿顺等渔民听见这个声音,“哗”一声,全都闪身退出餐馆。

    江鱼公闻听此言蹙起了眉头,嘟囔道:“唉,老婆子来了!”,外面那妇人又说:“死老头,你撇下我招待许兄弟,可是想单独立功?”,江鱼公慌忙解释道:“你我夫妻一场,我怎可能撇下你单独回去?”,妇人继续说:“那可说不准,你这老贼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话音落处,餐馆门口进来一名四五旬年纪的妇人,妇人手举一盏油灯,身材玲珑相貌端庄,身着绸子镶边的皮袄,下摆穿纳西妇女的百褶长裙,脖颈处虽已露出细纹,但依然风韵犹存,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款型与餐馆墙壁上的宝剑一模一样。

    这人正是江鱼公的妻子江鱼婆,江鱼婆进门时本来怒气冲冲,见到许欢立刻换成一副如花的笑脸,口中大赞道:“诶,许兄弟果然一副英雄气概!这身材这模样,我要是像人家那样年轻,说不定也要与她争一争哩……”

    “老婆子!别胡言乱语,小心被人家听见!”江鱼公低声呵斥道,江鱼婆一怔,放下油灯,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肉,脸膛一沉道:“死老头,你安排许兄弟吃喝,我也有讨好他的本领!”,端详着许欢脸庞上的几道疤痕,关切地说:“许兄弟这副俊俏模样,留下疤痕不太好看,来,我为你涂点药……”

    许欢前几日在束河马场挨阿正鞭子,方才在江边挨和印虎鞭子,额头脸颊留下各种新旧疤痕,此刻听到江鱼婆细腻的关怀,如沐春风细雨一般。这时,江鱼婆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将一些油腻的东西倒在手心,徐徐向他走来。

    “许兄弟,这是我用猪胰子浸泡鱼皮制成的药膏,专门修复疤痕的……”江鱼婆伸出白皙的兰花手指,用手指头沾了些药膏,轻轻涂在许欢面庞疤痕上上,口中笑吟吟地道:“许兄弟,听说你知书识字,要不以后就留在这里教我读读书识识字,陪我喝桃花酒,再不要去过那风吹日晒的日子……”

    江鱼婆白皙丰腴的面庞和细致的指尖按揉让许欢怦然心动,再次怀疑自己沉浸在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之中。口中迷茫地说:“多谢婆婆好意,我答应了马锅头,肯定不能反悔的……”

    江鱼公见老伴对许欢如此亲切,免不了有几分醋意,嘟囔道:“老婆子,休要说这些花言巧语!你不是配制丹药的高手吗?你若真有好心,先将许兄弟身上的伤治好再说!”

    “唉,这事我可没有把握……”江鱼婆放下手指,怅然摇了摇头,“你不是不知道,我身上这些丹药,治外伤基本是药到病除,可是铁掌老怪那隔山打牛的铁砂掌,伤的都是五脏六腑,用这些丹药完全无济于事……唉,要想稳住许兄弟的伤情,除非……除非是用……”,犹豫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嘿嘿,你是想说灵猿金丹吧?”江鱼公突然冷冷一笑,“这十多年过去,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惦记着那件事,还忘不了那个人……”,江鱼婆甩了一下衣袖,勃然变色道:“死老头子,你休要胡说八道,明明你自己小心眼,却还要猜疑我!”

    江鱼公蹙了蹙眉头,带着酸溜溜的口吻问道:“那……那你为何刚才一说到灵猿金丹,就不敢说下去?你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江鱼婆叹了口气,幽怨地说:“我……我不就是怕你多心么?唉,十几年前的事,我本已忘得差不多,反倒是你一直念念不忘……”,江鱼公听闻此言,眉头终于舒展过来,哈哈一笑道:“死老婆子莫要生气嘛,我就是逗你玩玩……”

    许欢愣在一旁,隐隐感觉这对老夫妻,在为一桩十几年前的三角恋相互猜疑纠缠不清。就这时,他耳畔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院外头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许兄弟,你在哪里?可有危险?”

    这正是马锅头和印龙的声音,许欢撇下公司董事长在此享受美食晚餐和美容按摩,内心一直惴惴不安,此刻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慌慌忙忙地对江鱼公夫妇二人说:“鱼公鱼婆,我该走了,今日你们对我的款待,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竭诚相报!”

    “慢着!”江鱼公突然身形一闪,像头飞天猛虎一般跃到两丈外的墙壁,取下一柄长剑握在手里,与许欢道:“许兄弟,外面吵闹这人是谁?你若是受制于他,我将他抓进来杀了便是!”

    许欢怕他杀出去惹出大事,慌忙拦在他身前道:“鱼公息怒,他是我的马锅头,对我有知遇之恩,请你不要为难他……”,说罢与江鱼公夫妇恭敬地作了个揖,再次感谢道别。

    “许兄弟,你这样客气,我可不喜欢你了……” 江鱼婆愠怒着阻止许欢作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塞到他手里,“你身上这掌伤,我与死老头子没有本领治愈,不过嘛,所谓吉人天相,你一定会康复过来!这包丹药,专用于身体外伤,你随身带着!”,许欢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也就不客气地拿在手里。

    夫妻二人将许欢送出餐馆,江鱼公难舍他离去,慨然赞叹道:“许兄弟,以你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然甘愿陪这些赶马人去吃苦受累,确实是名不得了的汉子!”,江鱼婆一旁叹道:“要不人家会来亲自安排,给我们这个机会……”

    许欢完全听不懂这对老夫妻的对话,不知自己这个顿顿最后一个吃饭的马帮小伙计,何时又变成了尊贵的身份。他再次致谢,匆然离开这个情意融融的餐馆。

    小院外头,和印龙带领阿布等一帮五大三粗的赶马汉子,手持火把、扁担和梭镖,正与阿顺等几名渔民横眉怒目地对峙着。见许欢平安出来,和印龙终于舒了口气,关切地询问他:“许兄弟,贼人有没有将你怎样?”

    许欢知道马锅头忌讳手下兄弟与江湖中人往来,只说江鱼公的餐馆有许多棘手的账务,偶然见他管着马帮的账簿,就将他抓来帮忙了。

    和印龙恍然点道:“唉,我给你安排这份差事,还给你惹来了麻烦!”,又吩咐阿布:“你去通知二锅头他们停止寻找,说我们已经找到许兄弟了!”

    许欢暗自一怔,猜测是和印龙知道他被人劫持后,立刻带领众兄弟来石鼓村子里找他,二锅头和印虎等几名镖师畏惧“江鱼公”的名号,故意去了别处,也正好让他得不到解救。

    众人返回马帮,遇此小风波,和印龙赶紧将几名群头召集过来,让他们提醒手下兄弟不可单独行动,以免发生意外。许欢感叹和印龙的有情有义之时,感觉和印虎的坏心眼,似乎不只是表露出来的那么简单,暗暗对他提高了防范。

    和印虎莫名挨渔民阿顺一记耳光,在其他镖师面前丢了颜面,本来憋足仇恨要继续找许欢麻烦,但因为和印龙对他的袒护,也就暂时咽下怒气,没再发作出来。

    许欢经历一场仿佛坠入世外桃源的奇遇,享用完美酒美食,疲惫的身心完全放松下来,连他额头脸颊的几道疤痕,也神奇地消失了。

    夜色渐浓,众马帮汉子为了次日赶路,已经酣然入睡,许欢躺在帐篷里,望着满天星斗始终无法入眠,他怀疑傍晚的经历与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就是阿金。阿金随身携带一个装有五百文“巨款”的龙凤钱囊,将它大方地借给一个初次见面之人,绝非寻常江湖人士的做派,另外,马场的老少乞丐似乎也不简单,因为他俩见到那个钱囊,竟然也露出惊奇的眼神……

    阿金应该有一个非常显赫的身份,江鱼公、江鱼婆这些人大概是因为她的安排,所以才对自己做出这样热情的行为……可是,阿金为什么这么做呢?是因为自己找她通风报信的行为吗?可是这件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许欢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想起将阿金钱囊丢失之事,他再次心生愧疚,再次怨恨起那位盛气凌人的土司府木小姐,阿金与她钱囊一模一样之事令人困惑,还有她那曾经在哪里见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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