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曾发生过一起“西巢鸭弃婴事件”:
1988年的一天,警方接到报警后赶到西巢鸭一户人家中,发现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一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全都极度营养不良。房内已经断水断电,凌乱不堪。他们的母亲已与别的男人同居,半年多没有露过面,整个家由14岁的长子支撑。警方在家中衣柜里发现了一具男孩尸体,应该是之前因病去世,妈妈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得将孩子塞进衣柜里。警方又发现最小的妹妹失踪,后来在某处山里挖出两岁女孩的尸体。死因是长子的朋友怀疑小女孩偷吃了他们的泡面,后将她摔打致死。这些孩子都是母亲与不同男人所生,都不是婚生子。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在哪里。
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看到这则新闻后,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写成剧本,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拍摄,于是有了这部《无人知晓》。
电影的男主角,当年只有14岁的柳乐优弥凭此片击败梁朝伟成为2004年戛纳影帝,是戛纳历史上年龄最小的影帝。
这是一个残酷的真实故事,但是枝裕和的镜头却异常从容冷静。他没有摆出批判或怜悯的姿态,没有煽情和痛哭,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像纪录片一样记录下孩子们在妈妈离家后的日常。
是枝裕和对原事件做了“温暖”的处理。整部电影都是明亮的色调和轻快的背景音乐。
透明而温暖的阳光照照进屋里,12岁的明和妈妈福岛惠子搬进新家,他们一同去拜访房东。妈妈告诉房东,丈夫在国外工作,家里只有母子二人生活。
可回到家打开行李箱,5岁的茂和3岁的雪嘻嘻哈哈地从箱子里钻出来。之后大儿子明又去车站接来11岁的妹妹京子。
一家五口在昏黄的灯光下吃面条,孩子们乖乖听妈妈约法三章:除了老大明,其他人都不可以到外面去,连阳台也不能去。
从此,这间屋子成了孩子们全部的世界,他们不能上学,也不能与同龄人玩耍,成了无人知晓的存在。
妈妈第一次离家时留下一笔钱,并留下字条要明照顾弟弟妹妹。
明每天出去采购,京子在家里洗衣服。明记下每天的花销,眼看着钱越来越少。
终于一个月后妈妈回来了。但紧接着,她再次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明给妈妈留下的地址打去电话,听到那头妈妈接起电话说“喂,这里是山本家”——妈妈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明默默挂掉了电话。
从圣诞节到新年,再到樱花盛开,草木繁荣,这四个孩子就像被扔在路边的花籽,听天由命地默默生长,无人问津。
钱越来越少,家里被断水断电。炎炎夏日,孩子们的头发乱蓬蓬地缠作一团,身上的衣服浸满汗渍,每天吃便利店店员给的过期食品。
雪意外摔死后,明和外来的女孩纱希将雪的尸体装进箱子里,带到机场外的荒地上。因为明曾答应雪要带她看飞机。
明颤抖着双手埋葬了妹妹,两个狼狈的孩子在黎明时分坐在列车上,迎接新一天的曙光。
孩子们又像之前一样,继续艰难地生长着。
电影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和转折,只是描写了四季流转中的日常,却让人感到一种温柔的刺痛。
明看到去上学的同龄人时羡慕的眼神,京子躲在放有妈妈衣服的柜子里感受妈妈的气息,雪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红色小拖鞋去接根本不会出现的妈妈……这些都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划拉着我们的心。
可这样的哀伤不只存在于这几个孩子之中。
有的孩子,吃的好穿的好,有高级的玩具,爸爸妈妈给他买来一切,却唯独不能在夜晚陪他讲一个故事,哄他入睡。
有的孩子,父母在大城市工作,留下他在老家与年迈的老人生活,爸爸和妈妈只是存在于手机里的声音与影像。
还有一些孩子,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父母相互的咒骂中,甚至连自己也成了被诅咒的对象。
这些被疲于奔命的父母所忽视的孩子,与父母两地分离的孩子,生活在父母相互怨怼中的孩子,他们或许也有那样的哀伤。
当一个生命被带到人世间,睁开双眼,感受到的是成年人的世界,这成为他们生命的体验。这些体验不论好坏,都会勾勒出他们的人生。对有些生命而言,成人世界留给了他们多少哀伤,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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