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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依然凶狠,毒辣地炙烤着大地。正值晌午,母亲拉着架子车气喘吁吁进了院子,身上半旧不新且泛黄的白褂子已被汗水全部浸透。
放下架子车,母亲走到屋门口的台阶依着土胚墙一屁股坐下,父亲端来了一舀子凉开水,母亲便“咕嘟咕嘟”地猛猛喝了几口,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揉着小腿叹气道:“今天整个集市从西头到东头的街道上全摆满了瓜果蔬菜,坐了一上午晒得头皮发烫连个过来问的人也没有.....”一旁的父亲看了一眼母亲,便将目光移到满车的蔬菜上许久未作声。不大会父亲起身就走出院外,我们和母亲也先后跟了出去。
看着菜园子红红一片无精打采的西红柿,有的已经掉落在地,那几畦绿中带红的辣椒密密麻麻又懒洋洋地挂在枝子上,西瓜地里遍地的西瓜孤独地晒着太阳几乎已看不到瓜秧,父亲望着菜地说“几个娃娃的学费还指望这些呢东西呢...”母亲看了看我们,对着父亲轻声道“今儿个我听有一个摆摊的说把瓜果蔬菜往西边大山里面拉过去能卖,不过就是山路陡峭不好走,要不....”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路不好走了咱走慢些,总比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东西烂到地里面强一些啊。”父亲锁紧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转身吩咐我们拿来袋子和筐子,一家人便开始七手八脚的忙着采摘。
太阳或许也是等着不耐烦了,急匆匆地跌落到了山头。一家人在太阳余晖下终于采摘完,面对园子里一袋袋、一筐筐的辣椒及西红柿还有成堆的西瓜,父母脸上挂着的丝丝忧愁代替了本该是丰收的喜悦之情。全部装上了三轮农用车,父亲挨着紧紧绳子,之后不放心时不时摸摸筐、捏捏袋子,听到母亲催促着吃饭,这才伸伸腰离开车进了灶房。简单地吃过晚饭后便都回屋睡觉。

早上东边天空刚刚泛出红光,就听见父亲和母亲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我也赶忙一咕噜翻身起床,披着外套跑到正在收拾东西的父亲面前,略带撒娇地说“爸,我也想跟你一块去,把我也带上呗,”然而父亲瞥了我一眼:“胡闹,赶紧回屋到被窝里去,别感冒了。”我掉头进屋,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擦把脸后再次跑到父亲跟前,二话没说顺着车座爬到车上,父亲见状并未发火,只是连哄带骗让我下来。母亲手里拎着一个黄布包笑着走了过来,“儿子想去就带上吧,给你做个伴两人也好有个照应。”父亲见嬉皮笑脸的我执拗不过,又气又好笑地也就默许了。
父亲发动了车子,母亲随即凑了过来:“山路不好走尽量开慢些,也别走的太远了,差不多能卖就便宜点处理掉算了,不要弄得太晚了,”父亲长长应了一声“嗯,知道了。”母亲好像还想说点啥,车便“嘭嘭嘭”地开出了院子,我在车上只看到路口的呆站着的母亲还有自家的院子在视线里越来越远,车径直向西山出发了。

太阳随着车子如同风筝一般渐渐飘出山头,路两边的景物着急地从车两边划过。不大一会儿我们的眼前便出现高高低低、跌宕起伏的山,耳旁的风在飒飒作响,车一会缓慢向上,一会俯冲向下,时而左转、时而右拐。父亲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看看我并叮嘱我坐好。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车速开始变慢,难以忍受车子的颠簸我起身蹲下来转身看着车的前方。车子正行进在一条干涸的河道里,放眼到处都是裸露的石头和泥坑,山里的湿气很重,父亲的衣服和头发已湿漉漉一片。河道逐渐变得愈加狭窄,车子犹如行走在一个巨兽弯曲的肠道里面,车子行走了老半天都没有出现我们所盼望的村庄,甚至连个人影都未出现,空气也开始拘谨和焦躁不安起来。车子刚拐个弯父亲就停下了车,欣喜地发现河道一边的土坡上有个放羊老人。“喂!”父亲招手喊道,老人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我们走来。父亲询问这条河道通向哪里,前面是否有村庄?“往前拐过弯就是个小村庄,但家户不多,再往前走不远有个村子大,就是那里有个坡太陡了很少有车能上去,得小心着点。”父亲随即掏出几个西红柿和一个西瓜要塞给老人,老人不肯拿,说也是大老远拉来不容易留着卖钱。父亲赶忙解释:“这是自家种的,川区地方卖不动这才拉着进山里来试试,不摊本钱的。”老头听罢这才嘿嘿一笑,接过父亲手中的一袋西红柿,掏出一个小的在衣襟蹭了蹭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摆摆手“西瓜留着卖钱,我一个老头子也吃不完,”说完立即转身佝偻着身子小跑着去撵他的羊群了。

太阳已有一杆字高了,山沟里的露水和湿气也渐渐散去,照着老人所说的话我们来到了这个小村庄,父亲找了一块空旷且相对平坦的地方停下了车,鼓足气吆喝了一声:“换菜喽,”不大会便立即有几个小孩你追我赶地向我们围了过来,他们好奇地看着我们,这群小孩各个浑身都沾满了泥土,其中的有个年龄小一点的鼻子上还挂着一串鼻涕,我倒很是担心会流进嘴里,他冲我们一笑后“滋溜”一声又吸回了鼻孔,继续冲我们笑着。“快去喊你们家父母来给你们买西红柿和西瓜吃,”父亲道。一个穿着花格子衣服的丫头低声说:“我们爸妈都上山去地里面了不在,中午也不会回来,”父亲迟疑了一下,从筐里挑出几个西红柿,又拿出一个经山路颠簸裂了口的西瓜,示意他们拿去吃。然而这些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竟出人意料地摇摇头后退了几步:“我们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们这是要卖钱的。”父亲见状微微一笑,便将那个西瓜连同一些小一点的西红柿搁到车后面的一块石头边,父亲发动了车子驶离了这个村庄。坐在车上,我看到那些小孩们并没有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去一哄而抢,反而仍是那个穿花格子衣服的丫头拎着塑料袋在给他们分着东西,至于那个西瓜,因为车拐了弯便看不到,或许是均分了,亦或许是留给他们父母了,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太阳不经意间快到了头顶,车子不大会儿功夫就果真到了一处很陡峭的山坡下,父亲也就停了车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想必父亲的心里确实也没底。正在我和父亲两人困惑的时候,恰巧有一个赶着牛从这路过的中年男人,也许他是看出了我们的困惑,“川区上来的吧?拉的啥啊?不敢上吗,”接连三个问题竟让父亲变得无言应对,略感不好意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再没过多说什么,放下肩膀上扛着的犁,示意让父亲帮忙帮他牵着牛,他却趴在车子头前面开始研究起来。原来他是要让两头牛前面帮衬着牵引车子上坡,待一切妥当他随即扛起犁拉着牛,并叮嘱让让我走在最前面,父亲也发动了车子缓慢地跟在了两头牛的后面,这处坡子霎时就组成了一副生动的画。
在两头牛的牵引下车子轻松上了坡,父亲又是拿出一袋西红柿给这个中年男人表示感谢,却见这个倔强的人略带生气一般将袋子扔到了车上,挥手示意让我们前面走:“前面有个大麦场是我们村子的中心区,你们把车停那点等我。”父亲见状也就不便再去强给,我又重新坐上车子继续向大场那边开去。

父亲在麦场边找了一棵大树底下停下了车,正巧碰上这个麦场在碾豆子,一个身材高大且结实的男子,他上身穿着宽松且半旧不新的背心、头戴一顶草帽、裤管高高卷起,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拉着牛牵绳跟走在牛的一旁吆喝着,后面的石碾子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场周边坐着七八个老年人在悠闲地抽着烟斗,老人们身边还有几个小孩在嬉戏玩耍,另有几名男女拿着木叉不断拨弄着豆草。
赶牛男子看见我们后便停了下来与其他那些女老少们一起都当即围了过来,赶牛男子对父亲点点头嘴角微微一笑,随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车厢里面的西瓜,“你看这些西瓜看见了我笑得灿烂地都合不拢嘴了(西瓜裂了口子),这师傅来的恰是时候,”一边说着话一边当即掏出一个裂了口的西瓜一拳头砸烂,当场“吸溜”起来,不时地还哼着“嗯,不错啊!嗯,甜!嗯,消暑解渴的好东西!”把一旁的我都看得直咽口水,父亲却是一脸茫然和不解。几大块西瓜下肚,他把其余的分给了在场围观的老人和小孩,撩起背心擦擦嘴和手,扯开嗓门问“咋卖着呢,亲戚?,”父亲刚要说话,这个大嗓门紧随道:“要钱估计没有,不过我们可以拿豆子或者其他粮食来换,你看行不?”这下终于把父亲给整到云里雾里了,疑惑地望着这个大嗓门的男子。帮忙拉车的那个中年男人这时正好也过来:“各自把各自东西折成行市价看每斤多少钱,相互换一回事着呢,等会我也过来换一些。”
父亲拎起刚才扔在车上装着西红柿和辣椒的袋子,赶过去塞到他手里,这次中年男人并未推辞也再未作停留就离开了。‘大嗓门’这时又是一句:“哦,你们这些瓜果蔬菜原来是免费品尝、免费赠送的啊,”惹得满场的人立马都哈哈大笑起来,我和父亲也一起笑着。
说好了互换的方式,‘大嗓门’冷不防的又是一嗓子:“辣子、西红柿、大西瓜喽,过来看过来抢喽。”这一嗓子下去麦场里如同开展览会一样顿时便就更热闹了,人就越聚越多,紧接着果真是“哄抢”了起来,父亲负责记录斤数,一字不识的‘大嗓门’负责过称、报斤数:铁拐李,西瓜30斤,麻老四,西红柿15斤,张大炮,辣子10斤......”而我只能负责看“热闹。没多大功夫,车厢里的西瓜和袋子里的辣椒就见了底,唯独剩下小半筐经挑拣下来那些因一路颠簸而裂了口的西红柿。满场的人群也都散的几乎所剩无几了,父亲整理着自己记录的账单,我收拾好菜筐和袋子。“吃饭喽,”随着一声吆喝,寻声我看到两个女人端着两口大铁盆向车这边走了过来。揭开盆子上面盖着的白纱布,一盆装着拌有辣椒、西红柿的凉面,一盆装着碗筷,我和父亲再三努力推辞几番,最终还是都端上了被递过来盛得满满一大碗的凉面。或许我真是饿了的缘故,也或者是她们做饭手艺高的缘故,只记得那碗凉面吃起来特别香。“这顿饭吃完你们就回去啊,”‘大嗓门’表情严肃地对着我说着,一旁的人又开始一阵哄笑。吃饭的功夫,人们陆续肩扛的、车推的、两人抬地送来了粮食,大场里再次热闹了,我们也再次忙碌起来。‘大嗓门’过称、报斤数、喊名字,父亲记录。忙完,和父亲收拾好东西准备返回,那个帮忙牵车的男子提着一花布袋子面粉带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这么快就换完了?这是一些豆面,估计你们川区那边少有,拿回去尝尝稀奇吧,就是别嫌少了啊,”父亲一时不知所措,看看筐里面挑拣剩下的西红柿,又望望布袋里的豆面......大嗓门抱起筐里的西红柿倒在了地上,随手在麦场里连豆草带豆子的就装了半筐,“这个筐子回去的时候它总得有个东西得压着点,要不然容易弹起来,这些西红柿只是和我一样外貌丑陋点,但最起码西红柿的味道还是在的,我也不忍心它们在筐子里跟着你们受罪,一路再拉回去估计就被颠簸成西红柿酱了。”然后对着送豆面的中年男人说:“我俩把这些西红柿平分着解决了,你看多简单点的事嘛,谁占便宜谁吃亏的,这个换菜师傅他又不会有意见。”满场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罢他便继续牵着牛开始转圈碾豆子。

太阳似乎也是很着急回家一般已悄悄斜过头顶,此时阳光仍旧热情洋溢地洒在大地,少了暴晒而照在人身上觉着暖烘烘滴,父亲发动了车子和他们寒暄着告别,我们便返程了,车子没走出去多远看到大嗓门举着鞭子在头顶晃着圈在给我们示意告别,只听到他“啪”地一声甩了个响鞭,“辣子、西红柿、大西瓜喽,”响亮的鞭子声和吆喝声在山间久久回响,而那一张张憨厚朴实的脸庞、一串串清爽明朗的大笑声,在我的耳畔和脑海里一直回荡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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