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从文学上来看,词更接近于与音乐合拍的过程。它的上声、入声,或者它的关系位置、节奏,每一个字与音律之间的联系必须非常准确,因此它的难度比诗还要高。这是词与诗在形式上非常大的不同。
每个词牌名都有不同的音乐调性,有的慷慨激昂,有的婉约哀愁,这就限制了一个词牌本身的发展。例如《满江红》,比较严肃,所填的词适合于写国破家亡,或类似于“军歌”、进行曲等豪迈、悲壮的内容。
其次,词会把情感融化为一个意象,它的每一个句子往往是相对独立的,上一个句子和下一个句子的关系不是那么的密切。因此我们印象中的宋词,往往都是片断的句子,这些片断的句子在整首词里不一定发生必然的互动。
例如,白居易的《长恨歌》,是一首叙事长诗。从“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开始,铺叙一个故事,讲一个女孩子的成长,一个长故事贯串在整首诗中。像《长恨歌》这种以百句的文字去描述一个故事的情况,在词当中消失了。
词很大的特征是它不再叙事了,经过诗的叙事过程以后,词把情感直接抓出来变成了画面。
李白最早的词《忆秦娥》: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只有几个字,却可以单独成为一个画面。“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八个字,诗人有没有讲他的感情,有没有讲他快乐或不快乐?什么都没有讲。可“西风”、“残照”、“陵阙”这几个词组合出一种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的感觉,这就是词的意象。
一位文学史家这样描述:宋词像一种织锦,把很多不同颜色的线编织在一起,而唐诗像是单一的线的串连。
其三,诗的经验是比较外放的,而词的经验是比较内省的。
唐代的愁不是个人化的,不是孤独的生活体验。
例如,李白“与尔同消万古愁”中的愁;“花间一壶酒 ,独酌无相亲”的愁,他把自己心中的愁闷扩大为宇宙的体验,并以“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的方式作为自己的排解之道。
白居易《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愁中,他让愁在自己和另一个人之间产生对话关系。
而宋代相对来说,政治安定,经济繁荣,人回归自身的生命里进行反省和沉淀,会生出伤感来。此时的“愁”,又称“闲愁”或者“闲情”。如冯延巳在《鹊踏枝》中写道:“谁道闲情抛弃久”,闲情是一种你说不出来是什么的情。
而李煜的愁,“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总是晩上一个人睡不着觉,在绝对的孤独当中和自己进行对话。它失去了对话的对象,几乎变成一种深层的独白。
因此,宋以后的画作中经常看不到人,因为人远离了。而在唐朝是很少有机会看到无人的风景或者不从人的角度去看的风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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