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那么一拨人喜欢在网上摇旗呐喊,内容类似劫富济贫,但实质却是劫贫济贫的你一元,我一元,天下就多一个逃离鬼门关的生命。一开始还不懂,觉得这玩意儿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纯属凑热闹赚吆喝。后来,同学里也有发起的,也跟着10块起步的参与了几次,后来玩了一次大的给了100块,还收到专属的一条感谢信息。当时觉得自己还算是仗义之流,只不过这股风吹着吹着就歪了,淡了,散了。大家很多人再看到类似信息,参与之前都会问发起人一句:是你自己的事儿还是转发的? 而99%的回答是,是我朋友发给我的。于是大家就要么默默的从眼睛里屏蔽了这些信息,要么友情价1元起,意思意思完事。众筹到众愁到众瞅,也就是几年的时间。不过这期间,自己倒是真真正正的参与了一次我知道,且我很知道的众筹。
当事人是我的二表哥,他的家在东北,和我曾经都是一个屯子的。后来,我随着父亲铁路工作的调动搬出了山海关,而他依旧扎根在东北故乡的土地上。东北的黑土地养育着扎扎实实的东北人,这里的文化和知识都如黑土地一样的踏实,厚重。也如同很多人借着影视作品了解的那样,东北人的朋友关系都在酒里,而东北人的亲戚关系都在血里。
二表哥家不富裕,这不需闪烁其词,否则他也就不用众筹来度过难关了。但不得不说,他赶上了一个特别的年代,也赶上了一个特别的人,而这个人的人生在那个时刻也刚刚好。所以说是巧合也好,是苍天有眼也罢。二表哥命里当有此劫也当有此解。
事情说来话无需长。二表哥的女儿在出生的时候有先天性的疾病,在带给家人新生命的欣喜的同时也带给家人超越一般家庭的需要。这些需要不仅仅是人力上的看护,也有经济上的支出,甚至是对未来难以预料造成的无所依靠。但父母之于子女就好像植株之于果实。虽然我们都期待结出丰满多汁的果实,但碰到了不那么饱满的,我们还是会竭尽所能的供养着,期待着有一天孩子哪怕只要能够自食其力也是好的,再不济只要能够自己吃饭穿衣,政府帮衬一把可以自己百年以后孩子可以自己过完此生也算心满意足。所以,对于女儿的疾病,家人依旧是专注在孩子身上,而没有专注在疾病上边。
但命运就是这样随性而为。在那一年,孩子的病终于爆发了。这次的爆发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因为,这种爆发是这种先天性疾病所必然经历的,而另一方面,按照最初医生的看法,孩子是活不到这么大年岁的,但孩子还是坚强的活到了那一年。所以,二表哥可以说是时刻准备着但依旧措手不及。因为在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医生说:手术,孩子还有得救,不手术,孩子的人生就结束了。这道两难的选择题留给了孩子的父亲。一个靠本事吃饭,靠双手养家,靠踏踏实实来活在每一天的中年父亲身上。
我不知道二表哥当时有没有如同电影里一样的抽光一盒烟,一夜白了头。我不知道他的脑海中经历了怎样的选择。但我经历了后来发生的故事。他发了一条消息给亲戚,他需要大家帮忙。虽然他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帮助,或者说帮助会是怎样的。但在那一刻,他靠着血液中流淌的亲情,决定为孩子找一条路出来。(这一部分我并没有完全经历,所以如果有错误,请见谅。)
信息发出了,我想,二表哥的手可能会微微的抖动,他的心跳也会微微的加快。一座山一样大的压力在面前,他一个人扛不起来,他需要所有与他流淌家族血液的人都搀扶他一把,否则孩子怎么办。自己可以被山压垮,但自己的孩子不行啊。他在等,我想。
很快,一条条信息回来了。同时,那个人出现了。她自己也不容易,打拼生活,为了生活她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她的信息来了,她问了情况,她说她会想办法。二表哥不知道会是什么办法,但他知道,现在多了几个人在帮他想办法,虽然有的人自己能力有限,但至少不再是他一个人扛了。
众筹,她说。
行吗?二表哥问,但他马上同意了她的想法。因为他自己没必要质疑任何帮助的建议,因为他现在想不出办法了。
行。她肯定的说。然后她借助自己这些年打拼出来的关系网,将这条真实的,亲身的,可以用血来认证的消息发出去了。
我是第二天才看到这条消息的。我首先电话问了我三表姐,她是二表哥的妹妹,她告诉我事情的大概情况,不过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而且因为焦急,有的地方说的一点儿乱。不过我懂,我知道二表哥在坎上了。
我想,如果有人给二表哥算命,一定会告诉他,今年你有个坎儿,但你命好,命里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不在天边也不在眼前。是你亲戚,又远又近。
我在知道具体事情之后,通过她发的众筹号汇钱过去。同时我看到很多亲戚都在里边放进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心意。还有很多我们都熟悉的一些人物。他们因着她都倾力相帮。手术的款项很快就满足了。手术也随之开始按部就班的开始,进行,结束。
一次真正的众筹。结束了。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二表哥家现在在做什么?我猜想,他会更忙,更累吧。
似乎今天的故事记录完了。但其实我还没说完。
在悉尼最初的几年,我认识了一个小伙子,和我年龄相仿。他是一个热心作慈善的人。他是怎么做的呢?他每年会在悉尼工作半年,开出租车。然后,他会带着挣来的钱到亚洲某国去做义工半年。在那边他会将自己挣的钱一部分用于自己生活,一部分用于义工中的一些支出。然后等钱花完了,他会在回到悉尼来开出租车挣钱。当时我问他,你有能力挣钱,为什么不找到当地的义工,你通过支持他来最大化你的个人诉求。但他的回答很简单,他喜欢做义工的感觉。不过我当时不是很理解,也不很支持这种想法。这是在众筹事件之前很多年的事了。
众筹事件中,让我看到一个人影响力带来的果效,也更肯定当年对那位义工小伙子的想法。不过(转折后边只代表我的一点想法,并非定义,或者强调。)到今天,我已经不在这么执着于我当初的想法。当然我不是不认同一个人影响力的重要,也不是肯定或者否定某个个体。只是我现在接受,人之所异。
她,众筹的发起人; 他, 众筹的接受者; 他,义工的参与者和奉献者;我,一个半参与半旁观的父亲。我们都正在经历着自己人生中的某个阶段。在当下,我们可以做的都是有限的。但同时,我们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中也是无限的。有限是肉眼可见的,无限是要不可知的。
如果没有她发起众筹,他的孩子也许不会得救或者委婉一点说不会这么顺利的得救。在他看来,是她的发起让这件事变成可能。但如果不是她,换成我,也许这众筹只是沧海中泛起的一个气泡,筹到的钱只能支付孩子两天的药单。不过,我不必从此就追逐着一条路,去成为她,我有我的路,走好自己的路,稳稳的前行,看到自己的生活重心,中心,并忠心的服务于此才是重要的。
是的,我曾经想成为很多人。爷爷,爸爸,大舅,老板,光宗耀祖的儿子,衣锦还乡的晚辈,酒桌上微笑的清醒者,金钱堆里洁身自好的天使。只是,我这几年才更清楚,我就是我,我儿子的父亲,我妻子的丈夫,我父母的儿子,众筹中尽力而为的那一个。无需计较昨天之于今天,今天之于明天的得失利害。只需做好当下的一件件小事就可以安睡罢了。
所以,那一年的众筹,我今年才拿出来纪念。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是一次精神之旅,今天回想才察觉期间的景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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