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缺乏了对细节的挖掘,一本书的点睛之处或许就容易忽略掉。
罗杰·克劳利在《地中海三部曲》的所提示的“场所”一词替换成另外一个更为具体的词语就是:地图。这些场所落实到地图中成为某一个标记时,我们才能确定的知道在这些场所发生的事和人到底被那些因素牵绊着、缠绕着。这幅无处不在的地图引导着读者的联想,将过去与现在衔接起来。这幅地图在《海洋帝国:地中海大决战》中就是几乎同时摊在教皇和默罕默德二世面前的世界地图:托勒密地图。
托勒密,这位生活在公元2世纪的人,在他的《地理学》中,托勒密用经线和纬线描绘了已知的世界,并且确定约8000个地名的命名规范。那个世纪中天文学、地理学全部积累下来的海图和地图被拖勒密完美的集成在“托勒密地图”中,而且这是一幅以俯瞰视角创作出来的世界地图。对于急于整合欧洲力量的教皇和急于征服世界的默罕默德二世来讲,这幅地图就是他们的野心最能施展的舞台。当然,这样一幅地图也牢牢的被掌握在权力的手中。地中海大决战的缘起,正是从这一幅现在看起来不甚精确的地图开始的。“托勒密地图”一般据说是在1482年绘制的。但事实上,这幅地图早已存在了许多年。罗杰·克劳利在《海洋帝国:地中海大决战》中并未就托勒密地图讲述更多,但这幅地图造就了有关于地中海决战的种种。
在《1453年:君士坦丁堡之战》和《海洋帝国:地中海大决战》中都曾提及地图和地理测绘的故事,在人类征服海洋的同时,海图可能才是最有价值的成就。航线、岛屿、海湾、港口用记忆去标识太过于不确定。只有形成地图之后,大决战才有了发生的可能。至少在空间观念上,交战需要对战双方相遇才能发生。
从公元2世纪到公元15世纪,托勒密地图可能有不太一致的样貌。但地图所依赖的天文学、地理学知识却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换,相反,这些经验会逐步增强。我们有理由相信,从绘制的“托勒密地图”开始的那时,这幅地图中的空白的地方会越来越少。海岸线的曲折程度会越来越接近现实地理的模样,地名与地名之间的距离也不会简单的用两个点来显示。河流、山脉、森林都会一一出现在地图中。一幅地图的制作精度的提升过程中,往往意味着绘制方已经在现实世界中走得很远了。
我们可以看到在由浆帆船主导的地中海中,也有一幅地图在主导参与各方的命运。在地图上每一个地名的被标注和被命名就是历史可描述的落脚点。罗杰·克劳利在《地中海三部曲》中对于地名的讲述,也是历史叙述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这些来自不同语言中对同一地点的不同称谓,在14世纪----15世纪中,可以看成是各种努力的结果。例如君士坦丁堡更名为伊斯坦布尔。而伊斯坦布尔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口音的转移。
《海洋帝国:地中海大决战》所讲述的故事不同于《1453年:君士坦丁之战》那样让人印象深刻,毕竟大海不会保存任何遗迹。地中海上发生的故事就像堂胡安对自己的命运充满悲哀的描述一样:“我的时间花在了建造空中楼阁上。但最后,所有的楼阁,和我自己,都随风飘散。”罗杰·克劳利在《尾声:遗迹》一章中对于出现在《海洋帝国》中的人物做了尽可能的叙述。大海的故事不会有完结,但人的故事定有终局。那些彼此征战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走向退场,在地中海沿岸留下的各种遗迹也将在潮水和海风的侵蚀中走向颓败。只有大海不会在意地图上是如何将它标识出来的。罗杰·克劳利的克制也正是这样。历史是用来描述,而不是评判。地中海从来不会因为人的评判而减损一分。
《海洋帝国:地中海大决战》的写作要比《1453年:君士坦丁堡之战》更为艰难。描述一片海洋最难的地方就是它的不确定性。从罗马时代开始的“我们的海”,时至今日也不曾被谁真正拥有,我们可以掌握风向,知道航线,分辨方向,但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我们不会也不能掌握地中海。这片曾经的“我们的海”,到现在依然还是“我们的海”。只不过物仍是,人已非。
《地中海三部曲》中的地图出现的地方不多,但这就是罗杰·克劳利口中的”场所“所在。随着阅读的深入,在故事的背后,我们会越来越着迷”场所"这个字眼,伴随着场所出现的,还有各种人物的出场。这些人的命运都会与这些“场所”发生联系。而我们深入这些场所时,就会发现当时间与空间、人群三者同时相遇时,场所才会精彩起来。
从一个场所移向另一个场所时,并不依赖地图,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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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本书都在等待它的推荐语!《短书集》
《地中海三部曲》
作者: [英] 罗杰·克劳利
出版社: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译者: 陆大鹏 / 张骋
出版年: 201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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