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

原是生于北方，成都去上了两年学，再加上为了纤纤细腰，总不规规矩矩吃饭，懒癌一个，弯着腰能够得到的东西绝不走一步，所以身子骨难免有些弱，由是怕冷，十分特别以及极其的怕冷，过年回村里老家，靠暖气片和火炉过活。好容易熬到过年，眼见一天天地暖和了，忽听电视上端庄大方的预报员姐姐说要大面积降温，我心里是颇为绝望的。后来她又添了句“局部地区有大雪”我才挑挑眉咂咂嘴，原谅了她给我带来这么个让我的悲伤逆流成河的消息。

我也是两年没见雪了，南方同学提及雪的时候语气颇为怅惘，我相当不屑，“雪有什么稀奇的，年年见啊。”言语间透着欠揍的得意和得瑟。总是十分有效地为我引来一记白眼。现在阴差阳错，也有两年没见雪了。

前天说昨天有雨夹雪，昨天等了一天，雨都没下来，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到暴雪，我勾唇一笑，别说暴雪了，下个小雪意思意思也行。

手机上的天气软件也说今天有雪，还明确标出从下午两点开始下雨夹雪，到四点转大雪。看着它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又恢复了信心。由是从早上八点起，隔个半小时二十分钟就掀开门帘瞟几眼，眼看到了下午一点，我抱臂盯着已经阴好的天，就像盯着一个面部表情早就酝酿好却迟迟哭不出来的演员。冷气从脖子里灌进来，我打了个冷战，一摔帘子回了屋。

百无聊赖正半躺在床上摧残一本旧书，听得外面有了动静，虽知道下雪不是这声音，两条腿却先于大脑迈出了屋，看见满地湿润的那刻我撇撇嘴有些纠结不知悲喜。这是下雨，可是雨下着下着，也有可能就变成了雪。没力气摔帘子了，有些泄气弯腰驼背地回了屋。

把旧书一扔打开手机听歌，听着听着再听外面没了雨声，想着看外面这雪总不能还下不来，咬咬牙，努着嘴，走到门口用手轻轻撩起一点儿门帘，眯缝着眼睛探出头去瞧，果见东南边悠悠飘下来些，南墙前的地已白了一片。我这儿一激动差些把门帘拽下来。跑到院子里大张着胳膊转圈，为防邻居听见怀疑我上学上傻了，只敢咧嘴蹦哒却不敢出声。激动了会儿想起这是影视剧女主角的戏码，我姿色不够，在这瞎转圈有矫情造作之嫌，遂拢拢棉衣回屋里来。

《红楼梦》里下了场雪，几位姑娘并那一位公子要起社作诗，却因天晚只得耐性等一天，第二天宝玉醒了见窗上光辉夺目，疑是晴了还不高兴，见是一夜大雪才欢喜非常就来找姐姐妹妹。当时看过去也就只是看过去了，到今儿才真切地知道宝哥哥的心情。其实下雪实在是简单的事情，无非是从天上飘下来些结晶状固体冰。可是就是觉得她美，天生让人神往，以致我南方的同学都以一年见不了一回雪而懊恼，以致我这个见惯了雪的北方人两年不见也怅然若失。

再走出门去，雪比刚才又大了些，却没有谪仙“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的气势，只是飘飘扬扬细细碎碎的下，不疾不徐的透着股得意劲儿，有那么个仙气儿。看久了，也能看出点俏皮来。外面的树都只剩枝桠了，有花有叶的固然好看，可就只有只剩枝条的树配上雪才是正经景儿。有那么股傲气，素净。

此刻屋内拥炉写字，外面纷纷扬扬的，不消几个时辰，可见银装素裹一纯白世界矣。只是见枣树上尚有不知是心存侥幸还是犯懒没飞去南边的几只燕子，心里略犯嘀咕，不知能否熬的过这一阵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