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多起床,窗外彤红一片,心中诧异。走近阳台一看,原来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洁白的雪被昏黄的路灯照着,反而映出了窗外这奇异的绯红色。
心底顿时一阵小激动。记得昨夜九十点的时候,还未见雪的迹象,不过半夜的时间,悄无声息中,竟然出现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冬日雪景。终究这场雪,从年前盼到年后,没有辜负冬日的美意。
毕竟有了雪的冬日,才觉唯美浪漫。我决定步行去上班,尽情体验这难得的雪意。
走出楼栋单元门,年前物业挂在那些光秃秃树枝上的红灯笼,还未完全被雪覆盖。玉树琼枝的白色中点缀着的那点红,越发鲜艳。在这洁白的琉璃世界里,更显灵动明艳。
我路过常见的几株红梅树,银装的枝条举着被雪掩盖的红粉花苞。不由想起了卢梅坡的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雪与梅,这两个散落在古人清词丽句里的千古冤家,从古至今,还是一样互不相让。
可能雪和梅的美一直都让人怜爱,左右权衡之下,古人也只能两相兼顾,互不得罪。相比卢梅坡的委婉,吕本中就比较直白,“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说到底,还是古人的情思了得,眼之所见,情之所至,写下了两句诗词,放在历史的长河里。经历过千百年的浅摇轻荡,后世的人在需要的时候,还能随手拾起,让自己恰逢其时的表情达意。我很庆幸还有古人的情思诗句托底,要不然自己面对此美景,口不能言,笔不能写,该是多么的遗憾呀。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雪厚处,嵌在雪地的脚印分外显眼。我却不想循着已经踩好的脚印前行。我想自己第一个踏上平整的雪面,感受松软的雪在脚下被压瓷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可是独属于冬天雪日的乐音和乐趣。
真是神奇,我迈出的每一步,都会让自己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仿佛是一种连通着过去的久远记忆,又或者是似曾相识的久远往事。我只知道自己曾经也这样踩过雪地,只是那时候的天、地、风景跟现在不一样,可满载的都是一样的快乐和美好。
马路两边苍翠的香樟树已经承受不住一夜大雪的重压,茂盛的树冠戴上的“白帽子”似有千斤重,之前枝叶整齐的树冠,此时在白雪的重压之下,有些凌乱,被压弯的枝干向地面瘫软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一些实在瘦弱不堪的枝条,可能会因为一片叶子上最后几片雪花的掉落,撼动了整片枝叶上的落雪。树下撑着伞偶然走过,只听见伞面上簌簌落落的声响,一阵乱琼碎玉砸落地面,雪粉淅沥飘散。
途遇几棵被白雪压断枝干的香樟树,被压断的枝干散落地面,留在树干处的伤口清晰在目。
果然,美好都是相对的。看到这些,心里多少有些不忍,还记得头两年大雪,许多茁壮茂盛的香樟树因为白雪重压,最终被人斫干断枝。
看到这些,总是会想,这棵树要经历多少岁月的栉风沐雨,才长成郁郁葱葱,大伞一般的模样。可是一夜雪过,却变得断枝残丫,那个因为枝干压断残留的伤疤,又要多久才能愈合?不知倾尽一生,这树是否还能长成原来的样子?
好在我走过博物院门口的时候,虽看不见树下的人,但还是能看见长长的竹竿在舞动,竹竿挥动之下,香樟树这些冬日不落叶的灌木大树上的积雪摇落。心底莫名又泛起一阵温暖,这个世界虽然美好不会常在,可是总是有人会在不经意间呵护备至,如此珍贵。
美景总是能撩拨人的情思,何况面对冬日这难得一遇的精灵。无论感伤与愉悦,每个人心里一定都有着自己心目中最美的雪景。此刻,自己很满意一个人走在这飞雪之中,任思绪随着雪花的飘落信马由缰地想象。
喜欢曹雪芹的“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二八年华的少女,满腹才情,棹雪而来,鹿肉吃完,留下锦心绣口,即景联诗的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总让人感觉最美的年华做了最美丽的事情,其中美妙滋味岂是言语所能道尽。
转而又想起了日本童谣诗人金子美铃的诗。
上面的雪很冷吧
清冷的月光照着它
下面的雪很重吧
千百人压着它
中间的雪很孤独吧
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
这令人心疼的美呀,让人脚步也不由地跟着放轻。这个在半空自由自在飞舞的精灵,它是否也知道人世间的过去与将来,会有那么多人对它情意绵绵,情难自禁呢?
如果真要不辜负雪的这份美意,还是白居易的《问刘十九》最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今夜,若飞雪仍在,我想为自己泡一壶清茶。即便没有好友邀约,那自己就以茶代酒,自斟自饮,也算应景,个中意趣岂足为外人道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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