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左脚为深紫色,常年肿胀,就像烤焦了的面包。
三十多年前,父亲大约三十四五岁,一次意外事故,左脚踝关节骨折。南下北上,东奔西走四处寻医问药,治疗终是不甚理想。有庸医曾建议干脆锯了,父亲便终日愁眉紧锁。那时年幼,总以为父亲或是因疼痛,或是因为怕失去左脚而哀伤叹气。现在我早己为人父,便渐渐地能体会到父亲当时真正的心境。那年我十来岁,小妹七八岁,幼弟四五岁。失去了左脚将意味着失去能劳动能力,也将意味着三个不大的孩子将过上极其艰苦的生活。天下没有任何一位父亲忍心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苦难之中。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北京父亲的左脚被保住了,但是钢钉和螺丝留在了脚内,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从此父亲的左脚就成了烤焦了的面包这般模样。
他开始用这样的肿胀的脚费力地支撑身体;开始用这样肿胀的脚尽力地支撑家庭;开始用这样肿胀的脚重新丈量人生。
父亲的脚现在父亲年岁渐老,两鬓己白,己不需为了生活再四处奔波。最大的乐趣,便是带孙子辈的孩子到外散步。孩子们一出家门口便像活泼猴子上窜下跳,东奔西跑,父亲总怕孩子跌着摔着,便拖着肿胀的脚使劲地追,因左脚腂关节无法打弯,父亲追的十分笨拙,右脚踏前,拖着左脚,左脚上前,右脚赶紧跟上。常常带孩子们玩一次,父亲的左脚又肿一圈,当孩子们再回来的时候,他又迫不及待地带着小家伙们出去玩。
父亲的左脚为深紫色,虽然常年肿胀,像烤焦了的面包,但在我们心中这是最美的脚,它承担着父亲的责任,代表了不屈服命运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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