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有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路,路的尽头有一家开了好多好多年的点心店。
说是点心店,里面卖的并非精致的西式糕点,那是一家热气腾腾的早点店。
撩开塑料帘子,鼻子敏锐地嗅到了鲜肉香味和面皮的甜味,它们在空气中跳着华尔兹。“一屉小笼,一碗馄饨。”“好嘞,小票拿好!”将小票递给包馄饨的大娘,拿着还冒着热气的蒸屉,找到一个靠窗的位子,拿一个瓷白色的小碟子,根据自己的口味倒上辣椒和醋,这些都是准备工作。
正宗的无锡人吃小笼包,都是咬一个小口子,然后吮吸里面的汤汁,体验味觉被一下子激起的感受。我每次都觉得刚递上来的小笼包特别烫,所以只敢用筷子戳一个小洞,待到汤汁流到小碟子里后,再将小笼包一口吞,最后喝小碟子里的汤汁。
爷爷每次看到我这种吃法,总要哈哈大笑,“丫头啊,你不是正宗的无锡人啊!”儿时的我会舔着嘴角,跟着一起傻笑,再夹第二个小笼包。
正常人的早餐都是四个小笼包和一碗馄饨,爷爷会买一屉(十二个)小笼包和两碗馄饨,他吃两个,剩下的十个全都被我收入囊中。现在我去点心店,最多只能吃下六个,也不知道八年前我那小肚子是怎么装下十个小笼包和一碗馄饨的。
父亲说,三十年前他和爷爷去城里的时候,总会来这里吃一顿早饭,那时候两个人就是买一屉小笼包和两碗馄饨。
“欸,这家店三十年前就有了啊!”
“不止,这是一家老字号了!”
“开了几十年了吧?”
原来,这不只是我儿时最甜蜜的回忆,也是父亲儿时的珍贵回忆。
我可以想象三十年前的情景,爷爷蹬着自行车,后面坐着还是少年的父亲,他们在周末一大早便从乡村来到县城,来到热气腾腾的点心店,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然后再神清气爽地去干活。爷爷在城里有一份工作,父亲会跟着他,那天不用读书,不用写作业,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他们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过了长街,走过了岁月,走了很多很多年。
一直很喜欢老物件,我觉得它们都是灵气的。那些不愿意扔掉,留到现在的东西,本身就是级富有意义的,或许还参杂着些许私人的情感,从而构成一段美好的回忆;一直很喜欢过去,好像过去的时间真的过的很慢很慢,好像每天都有好多空闲的时间,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骑着自行车绕小城一圈,或者坐在树下看星星点点的光斑,有时干脆什么也不干,就是撑着下巴发呆,想着昨天在朋友家看的漫画书。
很多朋友都吃过这家点心店的小笼包,我也听他们不止一次地说过味道变了。“也不是变难吃了,就是感觉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也不是啊,我记得以前的小笼包皮薄馅厚,现在一口咬下去都吃不到肉了!”
可能,小笼包味道没有变,只是记忆里的它太美好了。我总是觉得记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所有留在记忆里的东西,都会被加上一层甜味剂,让人觉得它本身就是那么美好。好像不好的记忆全部淡化了,留下的都是最香甜的地方。
可能,那样美味的小笼包,是停留在从前慢记忆里的小笼包。
好怀念小时候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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