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简书作者“热情似火2019”发布的《知乎点赞最高的60条金句》，本来以为是水文，一眼扫过后，却发现有不少触动人心、启发思索的干货。
忽然想到，这其实就是一套结合集体智慧形成集成智能的“好文算法”。在知乎这样一个较有质量的平台上，被千万网友集中点赞推举出的金句，可想而知，是囊括万千，颇具可观的。
事实上，几乎没有某个个体，拥有这种对等的集成智能，这60条金句里，肯定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盲点、无感点，比特亮亮也只是往这汪集体智慧的泉水里捧出自己的一掬。
01
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痞子蔡
评点：抽象开来，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前传，没有做好工具磨砺和认知准备，就几乎是被动地被席卷入江湖。滔滔江湖，初心在哪？本心安在？在惶恐与漂泊之中，是顺利而下，抑或逆流而上？
我想到的最好的匹配痞子蔡这句话的作品，是余华的成名作《十八岁出门远行》。
前脚还是个孩子，推门却见江湖。
02
生活在阴沟里，
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权利。
——王尔德
评点：王尔德是那个金句频出，才华横溢到让人怀疑是非人类的那类天才作家。他的一生，却也正可以用他的这句话做写照：虽然我们时常见到他在仰望星空，但他其实不过是生活在阴沟里。
03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历代的星辰
——白鹤林《孤独》
评点：白鹤林的诗句，是整篇“60条金句”中，最先抓住我眼球的段落。在我的经验里，几乎还没有读到一下让人感觉能将唐诗宋词的滔滔浪水压伏下去的白话诗句。这几乎就是我的经验里唯一的一句从恢弘格调、情感气度、古今融通上，足以胜过历朝历代无数传世之作和格言佳句的现代文诗句。这其中的美是惊人的，是难以言传、只能惊叹的。一生吟出这一句，足以不朽。
04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
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尼采
评点：此句略为无感，因为被复旦的陈果用烂了。陈果把那种昂扬的生命意志，生生熬成了没心没肺的心灵鸡汤。这话现在对我来说，只有用来编段子的价值。
05
望着窗外，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张枣《镜中》
评点：既有古典的情愫和氛围，又有古典所不常见的雄奇心力。张枣的《镜中》构造了梦幻泡影间扎心的语境。虽然梦幻泡影，但却扎心；虽然扎心，却仍是梦幻泡影。梅与悔，心与境，在这里交融出一种惊人之美。
06
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海子《以梦为马》
评点：说到扎心，当年我曾一度迷恋的海子这句“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15年前就曾击中过我。我多次吟诵和引用，但我至今依然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07
所有你乐于挥霍的时间都不能算作浪费。
——约翰·列侬
评点：任性的约翰·列侬，语句背后是与安德烈·纪德和木心一脉贯通的寻找人间食粮的艺术者与红尘为伴的决绝。可是呢，艺术终究不能击败痛苦。
08
生活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地风风火火。
——木心
评点：这句单拎出来貌似惊艳，但在木心的整体脉络和表达里，其实完全不足为奇。我试着再举几句类似的在二元对立里变出新天的木心语句：
-有口蜜腹剑者，但也有口剑腹蜜者。
-“成了”，是：我终于完成了我的失败。
-艺术是光明磊落的隐私。
-自尊 实在是看得起他人的意思。
-母爱是一种忘我的自私。
-不谦而狂的人，狂不到哪里去；不狂而谦的人，真不知其在谦什么。
木心之所以能把这种高超的合一境界的表达变成日常操作，是因为他找到了在二律背反之间游戏的方法论（我们就套用那个烂俗的“方法论”的说法吧），木心说：“二律背反中间是有欠缺的，这欠缺就是我游戏和工作的地方。”
我有一篇专文《怎样看待木心？》，有兴趣可以读一下。
09
在我年轻的时候，
曾以为金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我老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王尔德
评点：这话要是配个乐，可以用那首“多么痛的领悟”。王尔德在这里暴露了段子手的本事，方寸之间的反转，在后世诸如“人生努力未必会成功，但是不努力真的很舒服”，“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有三百万的跑车和五千万的豪宅，而是因为你有六个亿的存款啊！”之类的段子里，手法如出一辙。
这样说并不是贬低王尔德这话的闪光点，恰恰是抬高段子的文学性。
同时，王尔德的性情固然可爱，但这种语带机锋的自嘲背后，自有一种潦倒无奈。
他不是病态自律的村上春树。他不是鲜衣怒马的毛姆。
10
我活在世上，
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
倘能如我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王小波
评点：王小波的可贵，在于他的思考和道理，都是贴着世俗的热乎地气构思和传播的。作为一个理性思考的自由主义者，他几乎自觉地拒绝高尚地说教，而用大白话、俏皮话、活色生香的情趣话，告诉你他经过思考，认为靠谱和不靠谱的事。
譬如这句话吧，就是把“成功”的世俗标准，清仓大甩卖般打折出售。话语间，自有他的光明坦荡和狡黠。
王小波不与世俗苟合，但他与世俗的距离，也只有三公分。这是对一个自由主义者的赞美，也是对一个自由主义者的批评。
11
保持身体健康的唯一办法，
就是吃点你不想吃的，
喝点你不想喝的，
以及做点你不愿做的事情。
——马克·吐温
评点：读马克·吐温的东西，会时常觉得他是个明白人。他说的这不就是“逆流而上”的道理？
我再cue一下王尔德：人生那么苦，难道不是因为顺流而下？
12
我吃得下一个超市，一群牲口，
吃得下一群梦想和野心。
——《饥饿是很好的锻炼》
评点：这是从饥饿的贪（贪嗔痴的那个贪）婪本义中，翻转出了一种超脱烟火熏染的盎然的生命意志。
啥都不想说，我们一起来欣赏《饥饿是很好的锻炼》开头的这一段：
每天深夜，我们都聚集在烤串摊前。哪怕是积雪的冬天，冻得浑身发抖，围坐在火光面前，烤得脸颊微微发烫。我们扯淡，喝酒，满嘴黄段子，肆无忌惮。鸡脖子，肉筋，大腰子，烤得外皮焦酥里侧嫩滑。夏夜的时候，在隔壁摊上叫上一打啤酒半个西瓜。毛豆，花生，兔头，鸭爪。附送的还有下班的小姐，刷夜的宅男，打架的酒鬼，奔跑的城管。整夜在浓烟滚滚中度过。烤串其实并不好吃，鲎咸刷酱，但是当时我爱得要命，以及那人间烟火的味道。有一次，一个发达了的装逼艺术家来找我们，问：“在这种乌七糟八的地方，你怎么能安心创作？”我微笑着说：“去你大爷的！”
13
五岁时，妈妈告诉我，
人生的关键在于快乐。
上学后，人们问我长大了要做什么，
我写下“快乐”。
他们告诉我，我理解错了题目，
我告诉他们，他们理解错了人生。
——约翰·列侬
评点：列侬追求快乐，纪德追求快乐，王尔德追求快乐，可是人生终究是断裂。断裂这个词，翻成梵语，就叫做“苦”。
14
二十多年前，
我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外婆家小院里蹦跶，
感觉世界美好，我早已走遍。
——赵挺《外婆》
评点：赵挺的《外婆》是一篇奇妙的文字。奇妙处在于有一种不正经的一本正经/一本正经的不正经（这是木心式的表达）。就说这么多。
赵挺的《外婆》是一篇奇妙的文字。
15
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一点，
因为我们始终要失去它。
——尼采
评点：这句我蛮喜欢，警告：陈果你不要随便引用它。
16
你千万不要见怪，
城市是一个几百万人一起孤独生活的地方。
——梭罗
评点：完整的版本貌似如此：
如果我真的对云说话，
你千万不要见怪，
城市是一个几百万人一起孤独生活的地方。
除了《瓦尔登湖》(那个也是草草读过一点而已，所以其实上面很多我都是临时抱佛脚潦草抓过来看看，这样的评点，你也不要当真)，我对梭罗的理解也仅限于那个“自然主义者”的刻板标签。
但是我斗胆跟梭罗说：跟自己呆在一起，未必要去瓦尔登湖。
17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
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
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
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
评点：要落笔评点的时候看到知乎作者江无焱写的几句，很是惊艳，自己没必要再赘文。知人论世，是把人作为潜在文本与摆在明面上的文字形成互文。
江无焱评鲁迅：鲁迅这个人，“眼孔极冷，心肠极热”，对整个社会的弱者怀有一种冷峻的悲悯，这是将鲁迅同圣母、愤青、键盘侠区别开的最明显的标志。
江无焱评鲁迅此言：他接下来说“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除了加强“徒劳无功的喧嚣”这层意思之外，就像@Yings所说也许是对自身冷漠的自嘲，也许只是“一时感慨，带着一丝疲倦的情绪”。
18
人们宁愿去关心一个蹩脚电影演员的吃喝拉撒和鸡毛蒜皮，
而不愿了解一个普通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
——路遥《平凡的世界》
评点：文学失去他的现实主义，恐怕正要追溯到路遥之后。
在路遥笔下，一个农村青年的人生史是可以成为聚光灯下主要人物的。
他是在一个乡村世界土崩瓦解的前奏阶段，就凭他的直觉和良心发出了这样的警世箴言。
路遥和郭敬明是什么关系？
郭敬明是开始沉迷爱马仕腰带的路遥。
19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无处容身，
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加缪《局外人》
评点：加缪的核心气质大概是一种荒诞感和一种“适应工业时代要求的新人道主义精神”。
怎样拯救加缪这个局外人？
规定加缪加入币乎，只能靠抱团互赞和写征文为生。
20
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
谁会是你灵魂的摆渡人？
——《摆渡人》
评点：祖相送直至九江驿，祖令上船，五祖把橹自摇。慧能言：“请和尚坐，弟子合摇橹。”祖云：“合是吾渡汝。”慧能曰：“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度名虽一，用处不同。慧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蒙师传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
21
有些笑容背后是紧咬牙关的灵魂。
——柴静《看见》
评点：柴静戴着一副中产阶级和自由主义的眼镜，看见的除了“人性论”的虚妄世界，什么也看不见。
22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
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
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
评点：这就是那个“心肠极热”的鲁迅，那个温暖的、热烈的要为中国青年扛起黑暗闸门的鲁迅。不过始终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冷峻的鲁迅，还有一个“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鲁迅。
23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
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
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
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莫泊桑《一生》
评点：很多人对莫泊桑的印象仅限于《项链》，《羊脂球》《一生》估计都是只闻其名而已（我自己也只看过羊脂球）。不同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列夫托尔斯泰，莫泊桑有一种柔软的慈悲。
24
我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月亮与六便士》
评点：这话放在这里，有点煞风景。因为带着很浓鸡汤的味道，而且貌似也不是毛姆所说的。据说是对穆旦诗句“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的通俗改写。
25
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候，
你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了，
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
没人会觉得奇怪。
这种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白岩松《痛并快乐着》
评点：这是白岩松对一种有共性的“一个人的战争”的个人体验的精彩描绘。
26
“我一生没做过坏事，为何会这样？”
“因为你一生都没有做过坏事。
所以，就是这样。”
——张国荣的遗书与韩寒的回答
评点：张国荣的单纯和韩寒的油腻，都在这个问答里。
27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
待明白过来时，
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
——三毛
评点：三毛这样说固然也粲然可观。但归根结底，“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是个并不通透清澈的等而下之的说法。同样是大众表达者，三毛这样说，比不上蔡康永当年在奇葩说上的一段话：
我们为什么羡慕青春？青春的乐趣 最大的是什么 青春的乐趣最大的就在于我挥霍它 我不在乎 因为我不知道 我拥有的是最珍贵的东西 青春的真谛就是 无知 青春之所以爽 就是因为我们不知道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对于自己拥有青春不知道 我们对于青春 转眼即逝不知道 我们对于青春转眼即逝之后 再也回不来 不知道 然后我们对于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情 也不知道……
所以，并没有一个状态叫做“认真地年轻”，用萨特的话说：青春这玩意儿真是妙不可言，外部放射出红色的光辉，内部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28
人性本凉薄，又何介谁比谁更多。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三毛
评点：咪蒙如果认真写，可以甩开三毛一条街。
29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万能青年旅店《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评点：简直是我近几年看过的最好的歌词，作者叫姬赓。相对于“我曾经越过山和大海”的纠结和故作豪迈，“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是在一种西式的美学体验里融入一种高远清凉的禅意。
很想把这首《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的歌词贴一长段出来：
溜出时代银行的后门
撕开夜幕和喑哑的平原
越过淡季森林和电
牵引我们黑暗的心
在愿望的最后一个季节
解散清晨还有黄昏
在愿望的最后一个季节
记起我曾身藏利刃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
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来到自我意识的边疆
看到父亲坐在云端抽烟
他说孩子去和昨天和解吧
就像我们从前那样
用无限适用于未来的方法
置换体内星辰河流
用无限适用于未来的方法
热爱聚合又离散的鸟群
……
30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木心《从前慢》
评点：木心这首诗流传很广。我却从他的缓声细语里听见咒骂：该死的二十世纪。
31
如果我有一千万，我就能买一栋房子。
我有一千万吗？没有。
所以我仍然没有房子。
如果我有翅膀，我就能飞。
我有翅膀吗？没有。
所以我也没办法飞。
如果把整个太平洋的水倒出，
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焰。
整个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吗？不行。
所以我并不爱你。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评点：戏谑+真情的经典戏路，真是长盛不衰。没想到痞子蔡这本网络小说开山之作，在知乎仍能得到这样的追捧（可以想见整个这60条金句，主要反映哪个年龄段的趣味）。
如果我有一千万key，我就能成为大V。
我有一千万key吗？没有。
所以我仍然要苦逼地写《比特亮亮批注版“知乎点赞最高的60条金句”》。
32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
——三毛
评点：口水歌的水平。里头的浮夸和速成，并不喜欢。
33
据说那些你一笑就跟着你笑的人，
不是傻逼就是爱你的人。
——安东尼《给不二的情书》
评点：我女朋友一笑我就跟着笑。也不知道我是傻逼还是真的爱她。
34
“思念通常只有一个方向。
因为你思念的人，未必会思念你呀！”
——痞子蔡《檞寄生》
评点：知乎网友们，反反复复就是痞子蔡、三毛和王小波吗？精神世界再开阔一点。
35
你好哇，李银河，见到你真高兴。
——王小波
评点：当年读王小波给李银河的书信，的确为开头这句折服。文字两端，连接的是那个年代同样单纯无邪的王小波和李银河。这能让我联想到什么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是肖申克救赎里那句“希望是个好东西”（hope is a good thing,maybe the best of thing）；就好像是——剧透一下——《币乎屯风云》中，比特傻最后靠一套广播体操打败了四大高手。
36
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
——朱生豪
评点：“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这是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话。似乎那个风和日暖的瞬间，已被永远定格在爱情里。
这个当然不深刻（充其量联想到“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同样的一分暖洋洋），但我真愿意每个人都能找到那段“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的爱情。
37
你说你最喜欢下雨天，
我好想带你回到40亿年前的冥古宙，
那时还没有海，
我们一起在将持续百万年的大雨中狂奔。
评点：连作者都不标注，可见这篇玩意已经流传倒手多少茬了。不过总归在大面积上还是有不少闪光点了，看到偶尔渗出一个大大的“俗”字，也便暂且忍了罢了。
这段话貌似真情洒脱，其实充满了伪士的虚假和浮夸。黄晓明可以对angelababy说出来。
38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湘行散记》
评点：这话多妙。不用去40亿年前的冥古宙，也不用再持续百万年的大雨中奔跑。就那么一蓑任平生的烟雨，就那么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儿，足以羁绊住游子的心。
沈从文没有木心的通透，但在东方式的生活审美上，有木心的影子。沈从文是纠结懦弱的木心。
39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徐志摩《致梁启超》
评点：“唯一灵魂之伴侣”，这话从徐志摩嘴里说出来不可信，他也算不上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更像自我至上主义者。徐志摩是个扭扭捏捏的李敖。
40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顾城《门前》
评点：跟沈从文比“桥，云，酒，人”的美意起来，似乎又更加美好了一分。顾城的诗就像恬淡的梦。40亿年前的冥古宙，持续百万年的大雨中狂奔，什么玩意。
41
玻璃清朗，橘子辉煌，
一颗星星刹住车，照亮了你我。
——北岛
评点：北岛式的诗情，是用一个瞬间征服你。
42
夏天死的时候，所有莲都殉情。
——余光中
评点：余光中的诗情，是足以和小杜小李喝酒划拳勾肩搭背的。这诗吟起来触目惊心，但你知道它是好诗。
43
三月桃花，两人一马，明日天涯。
——七堇年
评点：拼凑之作，无情无义，无趣矫情，让我说啥？
44
月黑沙黄，此际偏思汝。
——陈维崧
评点：一开始读下去，以为是情语，几乎要给差评。但找来全诗读完，知道陈维崧这首《醉落魄·咏鹰》的结尾，不是男女小情，而是自有一种悲郁好胸。
哦，是豪雄。这样一读，就颇有些从儿女情长里脱拔而出的好感了。
45
最后一次见你是我做的短梦，
梦里有你还有一群冬风。
——邵洵美《季候》
评点：挺好的。读读全诗吧：
初见你时你给我你的心，
里面是一个春天的早晨。
再见你时你给我你的话，
说不出的是炽烈的火夏。
三次见你你给我你的手，
里面藏着个叶落的深秋。
最后见你是我做的短梦，
梦里有你还有一群冬风。
46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
碎冰碰壁当啷响。
——《穆玄英挂帅》
评点：单纯从文辞上，还是有美感的。不过整个氛围中，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大概是由于这出自一部耽美小说。
47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王国维《蝶恋花》
评点：在人世间最难留住的，恐怕就是那镜中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离开了树枝飘零的落花吧。重逢之悲，在于时光相催。朱颜辞镜，多美的表达。
48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辛弃疾《贺新郎》
评点：“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青山见我一句的写法，倒跟朱颜辞镜趣味相通。真能见得辛弃疾的本色。辛弃疾来币乎会怎么玩，大概如supermario那般。
49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经》
评点：美呀美呀。
50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上邪》
评点："等我炒币发财了，就和你离婚。" 他淡淡地说。
听完后，她心里暖暖的， 她想，没有比这更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承诺了。
——2018年度最佳微小说奖
51
我是个俗气至顶的人，
见山是山，见海是海，
见花便是花。
唯独见了你，云海开始翻涌，江潮开始澎湃，
昆虫的小触须挠着全世界的痒。
你无需开口，我和天地万物便通通奔向你。
——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评点：美呀。和诗经的无邪之美不同，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的美在于在俗气中借势爱情，翻转出排山倒海、义无反顾的天地至情。爱情之于一个自由主义者，的确是拯救他们跳出世俗的元素。自由主义者对爱情的信仰，凝结成的电影叫做《大话西游》。
52
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奥黛丽·赫本
评点：奥黛丽·赫本的丰富性，远超一个干瘪的漂亮姑娘和明星的标签。赫本的“我要月亮奔我而来”，王小波的“你无需开口，我和天地万物便通通奔向你”，辛弃疾的“青山见我应如是”，王国维的“朱颜辞镜花辞树”，哈，这几条意味真是相投，竟然扎成一团，知乎网友有两下子。
53
当我说“未来”的时候，
我刚一念它就成了过去。
——辛波斯卡
评点：是的，“万物静默如谜”。了解万物，不如观自己的心。而三心了不可得，这可咋整呢，辛波斯卡大妹子？
54
有皱纹的地方只表示微笑曾在那儿呆过。
——马克·吐温
评点：我看到一种温和伟大的乐观。
55
笨蛋才思考，聪明人用灵感，
我们大多时间都是笨蛋，偶尔才成为聪明人。
——斯坦利·库布里克
评点：人类一思考，库布里克就发笑。
56
世界是我的食物。人只用少量时间进食，
大部分时间在消化，独处就是我消化世界。
——周国平《人与永恒》
评点：我对周国平的哲学兴趣不大，但他构建的文学世界让我着迷。“独处就是我消化世界”，在文学上，是第一流的美妙表达。
57
人们在讨论“有朝一日”的时候，
其真正意思就是“永不”。
——迈克尔·克莱顿《西部世界》
评点：世事洞明的犀利。但这种犀利，还是悠着点用。
58
为什么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长大，
却只是为了分离？
——巴勃罗·聂鲁达《疑问集》
评点： 《疑问集》里的另一句：“世界上可有任何事物，比雨中静止的火车更忧伤？”权且可以作为回答？
59
人生不如意时，是上帝给的长假，
要好好享受这个假期。
突然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
人生才真正开始。
——《悠长假期》
评点：这和“有皱纹的地方只表示微笑曾在那儿呆过”是同样一种翻转啊。
60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人有三样东西是不该挥霍的，身体，金钱和爱，你想挥霍却得不偿失。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挽留的，时间，生命和爱，你想挽留却渐行渐远。
人有三样东西是不该回忆的，灾难，死亡和爱，你想回忆却苦不堪言。
——《洛丽塔》
评点：知道了，纳博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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