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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蔻回到自己屋里,怔怔坐了半天。心里无边无际的荒草漫漫生长。
虞南竹入主苏园以来,培西基本把她抛了。
在苏园天天上演恩爱夫妻的戏码,好一副久别胜新婚的架势,不是晋城人,却喝了无数晋城的老醋。
没等按下葫芦又起瓢,天天看着人家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儿女团圆,都快要把她怄死,这又起来个小妖精,年轻,漂亮,有文化有本事,女人该有的都有,女人不该有的也都有,这哪里是个女人?就是成了精的怪。
这妖精不同于南竹的娟秀温吞,那是要活吃人肉的,是要把培西的魂魄都夺走的。
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现在她白家落魄,苏培西用不上,她白蔻就如同那把旧抹布,甩在这里馊干,等着沤烂。
白蔻那一颗噗通噗通的心像是在热水里煮着,想上楼看看培西是不在四楼恩爱,又想下楼去看看是不是爬小妖精的床,原地转几次,举步又退回,突然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如此的下作不堪。
为什么就不跟着爹走呢?何必在这沤心,再这么沤下去,心都糟污烂了。
小错回自己屋里,这个时候她想念林先生,想念四月,一个受了屈辱的孩子想自己的爸爸妈妈,这个年龄的女子都该谈婚论嫁了。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严相逼”,突然想起这么一句,眼睫含泪。
第二天太太给老爷接风洗尘。
南竹自秋天入苏园后和培西久别胜新婚,盛开第二春。
再强的女人,爱上了都是卑微的,一点阳光雨露,让她灿烂得很。
培西大难不死,圆满归来,所以今天吩咐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晋城菜,去把苏鹏苏程苏万都叫回来,一家人团团坐好,饭菜和氛围很热闹,可是孩子们的心里都怕怕的,冬至打成一锅粥的事恐怕是这位爷还不知道吧。
“嘎登、嘎登、嘎登”,听着一声一声清脆又有节奏的高跟鞋敲打楼梯的声音。
全家人心里都是紧抽一下,漏跳一拍,知道是白蔻,那作事的姑奶奶下楼喽,这姑奶奶作事一向是在合家团圆的时候,有重要场合的时候。
白蔻看了这一桌子菜嫌恶地皱皱眉,又看看老爷,着重看看小错,面向南竹:“恭喜恭喜,我们苏园要办喜事的呀,做这么多菜。”
太太心里一恨,知道要作事,
培西惊讶一声,很是高兴,目光向苏鹏程万兄弟看去:“怎么,有可心的姑娘?”三兄弟面面相觑。
不知道谁这么嘴快,苏鹏的脸涨红了,嘟囔着说:“还没有这么快呢,刚相中。”
白蔻似笑非笑地说:“哎呦,你们得靠后,恭喜的是老爷和小错,再晚,怕你们的小弟弟等不及啦。”
“哗”,一下子,一室皆静,石破天惊。
苏锦不由得地站起来,苏秀瞪大眼睛,苏万痛苦地低下头,咬牙忍的额头上的青筋直暴,别人一脸懵。
南竹狠狠地瞪着白蔻,“那一碗饺子还是打得轻”。
苏培西不动声色的看着白蔻,小错一瞬不瞬的盯着白蔻。
静默片刻,小错看见大家把目光在她和老爷之间来回地看,抬眼看向南竹,太太沉静的脸庞,黑黑的瞳仁闪闪看过来。
低头思索,整理思绪,走到太太跟前,缓缓跪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太太,当年您把我从狗窝刨出来,教我学本领,让我像人一样堂堂正正活着,您是我的恩人,也是亲人,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再生之恩,小错一时也不敢忘。”
然后转向白蔻,“今天我不打你,因为你已经不配我打你,谁也不会跟畜生较劲。”
扭转身谁也不看,“腾腾腾”的上楼,苏锦坐回原位,看着小错上楼的方向,手紧张的紧紧抓着椅背,他在犹豫是追上去呢,还是追上去。
培西平和地看着大家,“都不饿吗,吃饭。”
是夜,培西慢慢地踱进白蔻的屋子,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庞,八年同床共枕,恩爱夫妻,千言万语凝噎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恨自己,不就两三个月的功夫,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个怨妇,弃妇,如此地下作不堪,哪里还是原来那个烈火霹雳,清傲孤高的白大小姐,苏公馆的苏太太。
这些做法就是一个上不得的台面的小妾,争风吃醋的真是没劲。可是,没办法。这三个月她就像一块鲜活的的肉,被人遗弃在角落,慢慢地腐烂,变质,心性沤坏了,抑郁又狂躁。
培西找个凳子坐下,看看白蔻,慢吞吞地开口,“原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的我没给你,你的深情被辜负。”
白寇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他什么都知道。
“听闻白老爷子这几日就要走,你也收拾一下,走吧。”
白蔻“腾”的一声站起来:“苏培西,你个王八蛋!”培西挥手:“坐,稍安勿躁,听我讲。不但你走,下一步也许我们都要走,这个地方或者真的是不能呆了,只不过你先走一步,外面什么形式我比你知道,战争,大规模战争一触即发,也许就在明天,也许就在明天,我们的缘分就这么长,我说过,我对不起你,所能补偿给你的就是金银黄白之物,马上走,你还年轻,找个好男人,生个孩子,过好你的后半生。”
白蔻心刹那间冷的若跌进冰窖,看着培西一张一合的嘴,有条理地说出这些话,知道这是培西考虑好的,不是气话,他们的缘分真的就这么长了?培西缓缓道:“现在很危险,让你走是放生,给你一条生路,再晚,或者你也走不了了。”
白蔻泪如雨下,半晌半晌,白蔻看住培西:“培西,这一生你可有钟意过我?不是我生不出孩子,是你不想让我生孩子,对吗?”
培西默然,久久不回答。
“明白了,你是为我爸爸的钱,你不爱我,恰好我有几分姿色,就这样,顺水推舟,美人与钱俱得,现在我父亲要走,我们白家实在没有什么可用,所以你也要我走,是这样吗?”“让你走,是给你一条活路。”
白蔻哈哈大笑,“苏培西呀,苏培西。当年是我们白家给了你一条活路,是白家的钱支撑着你做起来,能让你在上海滩做出这么大一番事业,你以为就凭你在晋城的那仨瓜俩枣能有今天?河过完了,自然得拆桥,哈哈哈,美人未老恩先绝。”
白蔻一头扑进培西的怀抱,紧紧抱着他,撕心裂肺,“培西培西,你不能这样,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
良久,白蔻抬头一看。培西竟也泪流满面,涩声说:“快走吧,真的有危险,我已经对不起你,不想让你把命再送进来。”
白蔻放开培西,半晌说道,“苏大买办果然是与众不同,把抛弃说的这样脱尘出新,其实去年我去医院看过,我没有问题,你也能生出孩子,是你不想跟我有孩子,对吧?”
培西艰难地说:“是的,我对不起。”
自己的猜测是一回事,血淋淋的说出来,白蔻觉得自己的那颗心,那颗已经沤坏了的心又被狠狠的踏上拧了一脚,白蔻此刻恨如东海。
没错,是该走,早就该走了,原是我迁延这么久。
白蔻颓然跌回床上:“那好,再见,我就走。”
培西说,“你要多少,告诉我,让账房准备。”
白蔻笑:“钱吗?白家也不缺,给你省省,养小的吧。”
冬天的夜晚没有月亮,黑暗阴冷的渗人。
“砰”的一声巨响,苏园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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