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走出电梯时,看到儿子靠墙坐在楼道地面上,看书看得正入神。他的书包和外套放在旁边,嘴角微微上扬,全然没有注意到,电梯门已经打开,他的妈妈回来了。
此时,回想起我们在这个年纪里无书可读的日子。
我们小时候的农村,你想找出几本课本以外的书籍是非常困难的。古人云,”书非借不能读也”。然而在我们农村却无书可借。
因为那时候大家的物质条件都不宽裕。父母能供孩子们上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课外书。倘若非要买的话,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农村很多父母眼中的学习就是好好啃学校的课本,看课外书、看报纸又不能提分,还可能会耽误学习,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况且学校的课本你都没读好,哪能有资格要求父母买课外书。
于是我没有书可以读,别的同学也没有书,我们就无书可借。倘若班上有个同学带了一本课外书来教室,很多同学都会讨好似的跟Ta排队相借。有书的这位同学呢?就像是拥有了某项权力似的,他愿不愿意借给你,还得看他的心情。于是为了能够借到书很多同学都会”巴结”他。
后来,我终于也有了被人”巴结”了。在我小学二年级时,父母决定摆脱种地,改行收购废品为生了。
那时的农村也没什么废品可收购,镇上有一家国企,国企旗下有几家工厂。九十年代到零几年初,刚好国企改制,很多资产都当废品卖掉。当时我家主要收购的就是镇上各个企事业单位还有钨矿、稀土矿业的金属、塑料、纸等废品。
等我上读小学高年级时,我家的废品收购站已经初具规模。为了放置废品,家里专门租了一个大院子,院子东南角有两间堆放杂物的屋子,专门存放收购回来的旧书旧报纸。
由于我爸经常去镇上工厂、工商所、林业所、派出所、镇政府、法院、国土资源所等各个机关单收购废品的缘故,看各个单位都有订《赣南日报》,我爸心想”当官的人”都会看的报纸,肯定看了对自己有好处他们才会看。
于是我爸也斥巨资订了《赣南日报》。记得那时订一份报纸,一年要两三百元。相当于比开学时一个学期的学杂费还要高。为此,我妈没少骂过我爸,”一个收破烂的人,还学什么老干部,喝茶看报,摆起架子来!”
家里有了报纸以后,慢慢地我也有了一颗吃着地沟油的命,却操着中南海的心。
不上学的时间里,我常常待在废旧书屋里,坐在旧书堆上看书。屋子里的书报太多,一排排旧书报,常常比我的个子还要高。我要从这么多书里面找出我喜欢看的书,非常不容易。我经常把这些父母已经整理好、捆上塑料绳甚至打包装进麻袋,准备等货车运走的书翻得乱。
我每天都偷偷地带一些旧书到学校去互相传阅。那时我不喜欢语文老师,很少听课。上课大多时间都是看课外书,琼瑶、武侠、《世界之谜》《北纬30度》《鲁滨逊漂流记》《中华上下五千年》《名人传记》《故事会》《半月谈》《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读者》《意林》《花季雨季》《少男少女》《萌芽》《故事荟》《叶卡捷琳娜》《武则天》《岳飞》《文天祥》……
由于我看的课外书比别人多,许多同学都喜欢听我讲书里的那些事。这一点使我非常高兴,我并不觉得自己成绩不好就低人一等。
那时候,农村的孩子见识有限,大部分父母也没有机会出远门。孩子能出的最远的门便是跟着大人去镇上赶集和去隔壁镇亲戚家做客。而我们所知道的东西,也仅仅限于自己看到的,再加上我们七大姑八大姨跟我们说的关于她们自身的或者听说的经历。
一所普通中专师范里出来的老师,他们的信息量和知识量,就足以让我们觉得遥不可及。
而通过这些废品回收而来的旧书和报纸,我却进入了不同时空的诸多他人的世界。
当然,我并没有因为读课外书而变得更爱”学习”,但却因因为这些课外书,在物质匮乏和信息闭塞的年代,拥有了另一个更为浩瀚也更丰富的世界。
当年老师在黑板写下的那些重点早已被我遗忘,甚至从来就没有记起过。很多课外书,我并没有看懂,只是像看马戏团的热闹一般,看过了就看过了。
我也记不清到底哪本书、哪句话带给我的朦胧印象和感动,还有对未来的憧憬,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切都将是美好的,都将是可以追求的。课外书里带给我的积极向上的能量以及对文字的热爱一直伴随着我。
如今,我们处于信息大爆炸时代下,阅读的成本比以前更低了,然而我们这些长大的成年人看书却少了。我们的消费水平越来越高,但是却为阅读买单的支出却很少。
据悉,2021年我国成年国民人均纸质图书阅读量仅为4.76本,人均电子书阅读量为3.30本。除去那些为应考试、为写论文、为求学位而读纸质书的人,真正的读者又有多少呢?虽然数字化阅读的种类很多,更方便快捷,但仍不敌使用网络消遣的时长。
现实生活中,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两点一线或者三点一线的在生活着,实际生活的物理空间是比较封闭的,正因为我们生活的物理空间较为封闭,才更需要打开我们的心理空间,在封闭的环境中打开心理空间的唯一方法是读书,因为书中的空间是无边无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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