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智慧·君子不动手

命运对于一些人来说，生来就不是那么公平，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富贵，一辈子都过着安逸的生活，而另一些则生来贫贱，一世颠沛流离。有些事当真就是注定了，你想问个为什么，这恐怕只有天知道。

楚非是个很快乐的人，因为他关心的事情并是不很多，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小日子罢了。自己叫楚非，并且很快乐，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在这是非恩怨纠缠不清的江湖上，能够像楚非这样乐天豁达的人本就没有几个，何况他师傅是“江湖十残”之中的“人道士”楚仲一，而他又是楚仲一唯一的徒弟，这个江湖众多人艳羡不已的身份，对楚非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他只是知道，是师父将被遗弃的自己抚养成人的，师父是不是世外高人并不重要。

楚非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被遗弃在山里的时候遇到自己的师傅，当年若不是楚仲一刚巧进山闭关，当时还是婴孩儿的楚非可能已经是野兽的腹中餐了。

依旧是寻常的一天，楚非正坐在一个大树上，吃着野果，看着山里的猴子打架，他觉得人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的，平平淡淡的。命运这东西，当真是半点不由人，有些人可以平淡一辈子，有些人却注定了要有一番作为，哪怕这个人不是那么情愿。

一个漂亮的女人对楚非来说是很稀奇的，毕竟是山里长大的，虽然师傅也教过他诗词歌赋之类的，但此刻的楚非却觉得那些诗啊词啊都不及眼前这个女人漂亮，她与偶尔进山采果子摘蘑菇的山下大婶和村里的小桂兰不一样。这女人眼睛水汪汪的，仿佛里面有万语千言般摄人心魄，而此刻她手中的剑就指着自己的咽喉。楚非觉得很好笑，这个女人的功夫并不是很高强，拿剑的手有细微的颤抖，功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自己只要一招就可以制服她，但楚非没有，毕竟在山里难得有这样的漂亮女子光顾的。

“我问你，这山里可有一个叫做楚仲一的老道吗？”漂亮女子问道。

“原来你们山外来的人是这样向别人问事情的。”一个老者的声音从树林间传来。女子还未反应过来，手上的剑已经被飞来的石子儿打落了，不一会儿树林间走出一位老者，道士打扮，只是两只衣袖中空荡荡的。

“您可是楚前辈吗？我师父......”

“告诉你师傅，让他忘了姓楚的吧，二十年前楚仲一就已经死在这山里了，尸骨都被山里的野狗叼走了。”

“可我师傅就想临死前见您一面啊，求您成全晚辈的孝心。”

“丫头，你聋了不成，楚仲一死了！”树林间老者的声音高了几分。

“师命难违，您若不从，那就不要怪晚辈了。”女子见老人这边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便从地上拾起剑并指向了楚非的眼睛，言下之意大概是楚仲一若不答应，就废了楚非一对招子。

“臭小子，见了漂亮女娃子，我这二十年教你的你都忘了不成？”老者又喝道。话音未落，楚非已经一脚踢在女子握剑的手腕上，剑随即脱手，在半空画了个圈儿，如鸟儿般落在了楚非的手中。

“果然是她教出来的好徒弟，一样的心肠歹毒。”楚仲一小声嘀咕，“臭小子还不和我回去，还没看够啊！”说完向树林深处走去了。

楚非见此，紧走两步也随师傅窜入了树林跟，几下便没了身影，只留得一个漂亮姑娘独独的站在这山野林间。

“师傅为什么说自己已经死了？”楚非一边追赶师傅一边问。

“那人想见的不是现在的为师，她想见的是二十年前的『雾凌电剑客楚仲一』，现在为师只是个残废的‘人道士’。”在林间飞奔的老者回答道。

楚非很少见到师傅那么沮丧，只觉得自己问错了什么，便不在说什么紧跟着师傅奔回山里了。那一夜楚非第一次失眠了，一闭上眼就全是白天见到得漂亮姑娘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于是，自己出了除了门，坐在了自家道观外的大树上，数起了天上的星星，这一数就到了早上。

每天的早上楚仲一这时应该已经起了，但今天却丝毫没有动静，楚非去找师傅时，屋里已经空了。这是他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师傅大清早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去向，直到中午楚仲一才回来，颈项上挂着酒壶。楚非的记忆中师傅是很少喝酒的，当着他的面喝更是少有。

“臭小子，来陪师傅喝一杯吧。”说完深吸一口气，院中石桌上的酒杯已经在他面前了，师徒二人谁都没再说话，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了酒。

约半个时辰以后，这小而破旧的道观前面，挤满了各路江湖人物，而他们要找的正是楚仲一。

“该来的，总要来的。”楚仲一说完将酒壶酒杯送回石桌，向观外走去。

“楚前辈，在下是青石堡的，我们堡主久仰您大名，想您移驾鄙堡，有要事相商。”此人一开口，身后众多门派更是争先恐后的说了话，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门派。

“你们为什么来的，老道我是再明白不过了，只不过那东西早就被我毁了，你们在这样那样的，也是枉然。”

“前辈您真真是说笑了，你为了那东西不是丢了两条膀子吗？您哪里就舍得毁了它啊？”一个身穿藏青色袍子，手中持刀的人呼喝道。楚仲一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位说得太对了，正因为老道我当年一时糊涂，毁了自己。难道各位就不怕步我后尘吗？”

“楚前辈，您严重了，既然已经有您这前车之鉴，那晚辈们自当小心便是，您把东西给我们，余下的事你不必操心。”青袍男人嘴里倒是恭谦得很。

“那今天来的诸位想必也都是这个意思吧！倘若东西真在我手里，老道也不知该交予哪一家啊？这可真难为了我这老人家。”楚仲一一面说一面笑着看各门派的反应。

“楚前辈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那东西又不是交给我们，我们只不过怕您老人家长途跋涉多有不便，代您送还给今天的承天盟盟主罢了，这东西本也就是承天盟的东西嘛！”青袍男人说道。

“什么承天盟？老道只知道这东西原是人家的家传之物，何时成了承天盟的东西？还有什么承天盟盟主我更是不认的。”说这话时，楚仲一一脸的不屑。

“前辈二十年前，与您三位师兄并称‘雾凌风雷雨电四剑客’，因为什么落得个三死一残，江湖上谁不知道？您又何苦在我们这些晚辈后生面前装糊涂呢？”青袍男人依旧笑着。

“听这位公子的意思，老道我偷了承天盟的东西死藏着不还，是也不是？”说着足边尘土瞬间被楚仲一激荡的内力逼向四周。

“您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青袍男人见楚仲一内力高深，借言语空当，已经一跃进了院墙，打算先搜了再说，却不料院中的楚非只一脚将自己又送了出来。“你这人怎么胡乱闯别人家，我这样闯你家，你可高兴？”楚非随即一步窜上院墙坐在墙头上问道。

“臭小子，他这样是他不学好，你若如此小心为师打断你的腿。”楚仲一扭过脸对这墙头上的楚非说，青袍男人在旁听着，脸上自然挂不住，但又自知不敌楚仲一所以不好发作，只得强咽下这口气，说：“我许是急了些，但也不只是那家教出了四个学艺不精的偷儿啊！”

楚仲一听得此言，身形一晃，竟没了身影，再现身已是到了青袍男子面前，左脚脚尖轻点男子双腿膝盖，只听两声脆响，再看那青袍男子已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你若说的是我一个，老道我只当是耳旁风。你却偏偏骂的是四个，废你一双膝盖算是教你如何说话。”接着又是一脚踢在胸口，将他送回了自己的阵营。“前辈好功夫，不知晚辈是否能讨教几招。”话未说完，一穿蓝衣剑客模样的，已经挺剑刺向楚仲一，只见楚仲一头微微左偏避过剑锋，以右膝盖顶在来者小腹，后提左腿直扫其后脑，蓝衣剑客应声倒地，再没起来。

“还有谁想上，大可一并上来，也省得老道我一个一个的收拾，不禁兴。”楚仲一站定身形，向着观门前几十个江湖人士喊道。

“前辈若嫌他们烦，我替您收拾了便是。”树林间有个人突然窜了出来，这人身手极快片刻便在那几十人中间穿梭了几个来回，等他站定身形，观门之前的江湖人士心口上都多了个窟窿。“楚前辈，可还满意？”那人一身暗红色，手中提着一杆纯黑的枪。

“八臂魔枪林振，是你什么人？”楚仲一立刻提高了警觉问道。

“八臂魔枪？我师傅倒是常说自己是临阵魔枪呢！”持枪的男子，边笑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

“你来这里也是为了那东西不成？”楚仲一警惕的问道。

“本来是，但看你出手之后，就不是了。”持木仓男子看了看楚仲一又看了看墙头上的楚非。

“为什么？”

“因为‘十二卷’根本不在你手上，亏了承天盟这帮笨蛋花了那么大功夫打听出‘人道士’就是你楚仲一，真是一帮蠢材。”

“你怎么就知道不在我手上？”

“您那套腿脚功夫虽然是古怪得很，却也看得出是自己创出的，内功心法我虽叫不出名字，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出自‘十二卷’当中的武学。”

“那你为什么还要现身，走了不就得了？”楚仲一问道。

“我师傅虽然也不是什么正义之辈，但他却总说明人不做暗事，恶人也要有恶人的规矩，明明来了不敢现身，还做得什么恶？”持枪男人说得理直气壮。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我与你徒弟打一场，赢了你告诉我‘十二卷’在谁那里？”

“你若输了呢？”坐在墙头上的楚非问道。

“我不会输~~~”话音未落，枪尖儿已经到了楚非近前，楚非连忙翻身入院，虽躲开了这第一枪，但枪势未减分毫，直接掀翻了墙头上的瓦砾，男子也破墙入院。身形未定，男子已抖然出了八枪，分别刺向双眼、咽喉、双肩、胸口、丹田以及楚非还未落地的右腿。楚非见避无可避，索性倒转乾坤，以手代足左手撑地翻身躲过枪招，双腿由下自上直击持枪男子下巴，男子见势回枪格挡，楚非收腿别住枪身，扭力旋转全身欲使男子弃枪。男子却出人意料的紧握枪身随楚非的身子旋转了一周，然后运力弯曲枪身，将楚非弹了出去。楚非脚未落地，男子已将枪投向了他，楚非仰面勉强避过，枪穿过身后树干钉在了更后面的一棵树上，男子并未急忙出手，笑了笑，两步越过楚非拿回了自己的枪。“你这小子好厉害，连着躲过我十二枪的都还不用双手的，你是第一个。看来要胜你还真是要费些功夫，我这人最怕麻烦，今天先不打了，以后总有机会的。”说完，用枪撑地直跃入树林没了踪影，片刻后树林间传来一句话“那东西在哪我也早就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能让当年不可一世的楚仲一办事的，无非就是她了。”

“师傅这人好笨呢！您都只有腿，也没教过我其他的功夫，我自然就只会些腿脚功夫了，什么叫不用双手啊！”

“这人若是笨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你当他真的是没看出你只会腿脚功夫？他说十二招没伤你，是在告诉我他让了你十二招，我若还想杀他，他下一招便可要了你的命，你还真当自己武功了得吗？”

“那他干嘛要告诉咱们说自己猜到了？”

“他用这‘音穿青山’的功夫说话时，已经知道我再也追不上他了，这人极聪明，但太过自负，我若想追他，五百步内都追得上。”

“那您干嘛不追他？”

“我不想为那东西再死人了，臭小子，替师傅走一趟如何？”

“我不想下山，山外的人都很怪。”

“早晚都要下山的，赶早不赶晚，你这就动身去‘清风巷’，到了就说姓楚的让你去的就成。”

楚非不会想到，这次下山，他的命运彻底改变了，而且变得那样面目全非......（乌安）

图片来自台湾的女插画师 – 张榕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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