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比利:
我是玛瑞娜,你的爱人。或者说,是爱你的人。更准确地说,是曾经爱你的人。
我始终难以忘记三年前在哈勃瑞的聚会上你的样子。你冷静地打量着迷幻状态的男男女女,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磕药,和我一样,你肯定痛恨那些玩意儿。我喝了点小酒,故意走到你跟前,随便地聊了些什么。你很拘谨,像个维多利亚时代的小伙子一样,我开玩笑说,现在已经是3791年了,别那么腼腆。你并不是个不善言谈的男孩,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困住了你。史坦利叫我,可是你的反应让我改了主意,你还以为那是我BF,哈哈,真是个小可爱。最后,这个小可爱竟然慌慌张张地跑开了。我承认,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有某种令人着迷的东西。
哈勃瑞说,你是有前科的人。说实话,我是不相信的,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会犯事的家伙。我找了个机会,来到你的住处,很奇怪,你显得很困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随便瞅瞅,看见你的画作。不得不说,你很有艺术天赋。后来,我听说你参与贩毒,这个消息着实把我惊了。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我想跟你谈谈,你却迫不及待地把我抱到床上,我吓了一跳,但你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粗暴,我感觉……你像是在索取,像婴儿在母亲的怀里索取温暖。
我紧紧包裹住了你,你深深地融入了我,你在我耳旁低语,“我……爱……这种……这种回归子宫一般……一般的感觉。”
你真的像个女孩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怀里的不是你,不是一个男子,而是我的姐妹。
“别……别离开我,好吗。”你低垂着眸子,恳求道。
我笑了笑,牵住了你的手指。
没过多久,颜料盘被打翻了,污渍横流,你不再是纯色的了。你开始粗暴地砸东西,我以为你磕药了,但转眼又变得像无助的小孩一样蹲在角落。我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有点害怕。尽管我不愿意相信,但是,你的精神出了问题。
“不,我没有问题,我只是……有些时候很困惑,很苦恼。”你小声说。
你需要照顾,我告诉自己。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加缪笔下的默尔索在那个坚硬而冷酷的世界有他的玛丽,你不能没有我。
可是,事情逐渐失去了控制。你开始和我“对暗号”,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你的玩笑,后来才发现你已经和那帮人混在一起了……我听说药店遭劫了,而你眼神躲闪。
“比利,我很担心……”
毫无预兆的,你哭了起来,哭的很大声,眼泪从眼角掉进了我心间的缝隙,顺着隐秘的管道,向下流淌。
我看到了你的枪,看到了你的固执,看到了你愤怒的脸庞。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是吗?
不,我做不到忘记你。事情发生了反复,你回来了,我们再一次融为一体,我们彼此发下誓言,纵使死亡也不能将彼此分离。上帝仿佛要跟我开玩笑,第二天祂就将你拉走了,因为另一件事。上帝不管你揍了一个同性恋还是揍了一个变态,祂只是想要惩罚你,不,祂只是想要惩罚我。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我不是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另外,你的口味不赖,伏特加橘子的味道令人印象深刻!每一次探监,你试图戴上不同的面具与我交谈。比利啊比利,你究竟是个流氓还是个纯情少年呢?我分不清了,在一片迷雾中,我只是觉得你的笔触愈发浓郁了。
你出来了,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又好像都没变。事情好起来了,你开始不再频繁地切换你的面具了,你重新变成了我们见面时的那样子,你不再无缘无故发脾气,总是温柔地牵起我的手……我多么希望我们的故事能这样结尾啊!比利,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知道吗?
你开始躲着我,你愈发神经质,切换地愈加疯狂。希望之后的失望比纯粹的沮丧更加糟糕,破碎的幻象是很尖锐扎人的。
贝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孩子,我相信她接近你只是想要更深刻地洞察人性,研究你这样一个古怪的人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很痛……心里很痛。
在加缪的故事里,玛丽是理解默尔索、确信其无罪的唯一一人,她几乎陪他走到了最后;比利,我很抱歉,我做不了你的玛丽。我看不穿你的伪装,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我已经累了,疲乏了,脱力了。
就这样吧,比利,多说无益。故事总归是要结束的。
——你曾经爱过的,玛瑞娜
亲爱的玛瑞娜:
唉,从哪里说起好呢?这个故事太乱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就莫名其妙地跑到我的住处来,好像我们很熟一样。我这才知道,肯定又是哪个家伙偷窃了时间,是亚伦还是凯文?肯定不是阿瑟。但不管如何,你出现的很突然。
阿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他会把搞女人的人格列入不受欢迎的名单,我肯定不会那么做的!我想,如果我不理你的话,你应该就会自己走掉吧,于是我自顾自地画着油画。可是,你却一直盯着我,你说,别画了,别画了,跟我说说话行吗。你想要聊什么?你的画很棒。哦,真的吗,你也爱画画?不,我只是喜欢赏画。你笑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你没有穿衣服。你的脖子很好看。
我发现我已经无法逃离了,无法逃出你的领域。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要,要那个的时候,总是有个家伙跑出来,把我挤出“聚光灯”的范围。真的,我没骗你!你也不要怪我,要是我真的和你“那个”了,阿瑟是不会饶了我的。
你总是怀疑我染毒,还是贩毒什么的?谢谢你的关心,但我想说那些绝对不是我干的。凯文,还是菲利普?那两个混蛋,趁着混乱时期用这具身体到处作乱。请相信我!我真的没骗你,这不是借口!
我猜想可能会出问题,事情越来越多。阿瑟和亚伦都劝我别陷进去了,对你对我都不好。有时候,我真的已经下了决心,可是决心转眼又烟消云散。阿达拉娜问我,你到底爱不爱她?爱她就必须负责到底。我脑子一热,竟然听了她的劝……哪里知道,她的目的是和你在一起,她也想占有你,不,被你占有。
在你收到戒指的第二天,警察就来了。真的很抱歉,我不得不离开你,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我从来没干过那些事!在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写信、见面、离别、写信、见面、离别……虽然阿瑟对此很不满,但他已经无暇自顾了。接连不断的混乱,让我们所有人都筋疲力尽。说实在的,我有点怀念过去的日子了,那些一起购物、一起聊天、一起吃饭的日子。如果,我拥有全部的时间,如果,我拥有全部的比利……
自由如期而至,我们只能在监狱会客室见面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本以为我们能度过愉快的一天,我本以为你能开心地抱住我,说,好久不见。可是,你只是皱着眉头,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情绪说变就变。你只是淡淡地拒绝了我,说,我下午得回去上班。
真的,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别的家伙又用这具身体冒犯了你吗?如果是那样,我毫无怨言,可是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走了。我开始有点认同亚伦和阿瑟的观点了。亚伦早就认为我们不合适,阿瑟更是如此,或许,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不甘心,你知道吗?我不愿意就这样结束。我们一起去克里尔溪,一起在阳光下漫步,回到家回到房间里紧紧相拥。可是,我发现你竟然在发抖。你说,你有点害怕,已经太久没有亲热过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缺水的鱼儿一样,呼吸有些困难。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
我还是不甘心,阿瑟他们都说我好傻,别再坚持了,我安慰自己,我们能否有一个好的结局,取决于这一次我能否坚持下去。那天下午,我来找你,一起去阿森斯市逛逛吗,第二天早上再回来。你说,算了吧,有点累。
过了两天,你突然打电话跟我说,我们应该忘记这一切,都结束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和贝芙还有史蒂夫他们一起去了阿森斯市。是亚伦还是阿瑟?我不知道,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再多的坚持也毫无意义,那就算了吧。阿瑟说的对,比利不适合陷入爱河。
希望,你能抓住属于你的幸福吧。
——你的,比利(汤姆)
尊敬的玛瑞娜小姐:
我是阿瑟,比利这具身体的主要人格,人格家庭的管理者。
首先很高兴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和比利在一起对您来说无异于折磨,我没说错吧?您不知道比利的情况,这不怪您,相反,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虽然您的确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困扰,与您交往消耗了比利太多的时间,这些本来可以用于提升我们精神境界、训练我们技能的时间,现在全都消耗掉了。
我当然也犯了很多错误,比如没有及时斩断汤姆和阿达拉娜与您的关系,那段时间确实是一段彻头彻尾的混乱时期,有太多事情挡在我面前。在此,我向您再一次道歉!
非常遗憾给您带来的任何感情上的损失,让您将三年时间荒废在一个毫无希望的多重人格者身上。
希望您能早日择得一位称心如意的伴侣!
——你的,比利(阿瑟)
亲爱的玛瑞娜姐姐:
你好!我是阿达拉娜,一个寄居在比利身体里的、毫无存在感的女同。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孤独。他们都把我视为异类,但我不希望我的身份给姐姐带来任何困扰,我只是很孤独……我很想被包含,包含进一个更大的容器中,我很想重新体验在子宫中的那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姐姐,谢谢你,让我暂时地回到了那种温暖之中。
你问我为什么不试着爱上一位男子,我只能这样回答:我没有那种勇气。小时候,我(比利)被继父性侵过,我真的……我……那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我永远无法与一个男子融为一体,这是诅咒,也是宿命。
只有姐姐,才能给我带来片刻的温暖。尽管这温暖无比虚幻,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阿瑟就是个冷血动物,他认为要成为高效率的杰出人士就必须压抑感情。可是我却觉得,如果你对别人不再具有价值,你会变得非常孤独!
我没有办法,他们的力量很强,我只有在和姐姐亲热的时候才能获得短暂的时间。他们成功了,姐姐你离开了我。
后来一切都失控了。混乱、抢劫、强奸……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他们抢了几个小姑娘,我一醒来看到的就是她们,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我是罪无可恕之人。
但是,我还是很想回到姐姐身边。如果可以的话。
——爱你的比利(阿达拉娜)
本文系对丹尼斯•凯斯纪实作品《24个比利》的二次创作,文中出现的所有人物关系、重要事件均来自原著。
1977年,美国俄亥俄州连续强暴案嫌犯比利米利根被警方逮捕,他被确诊为人格分裂,先后出现了24个不同的人格,有的人格极具艺术天赋,有的人格带有反社会倾向,有的人格是绅士,有的人格是流氓……经过调查,人们发现他的人格分裂症源于继父的虐待与母亲的冷漠,这种精神障碍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经过漫长的审判,比利被宣判无罪,先后被送入阿森斯市心理健康中心、利玛医院、戴顿司法中心医院治疗,经过了十余年的辗转,比利于1991年获得了自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最终于2014年患癌症去世。
比利的一生坎坷,先是继父毫无人性的虐待,接着是混乱的人格分裂阶段:人格分裂既是他的心理防御机制,又是他痛苦的根源,不同的人格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将比利的生活切割成了无数的碎片,深爱他的玛瑞娜也因此离他而去。被捕后,他本可以接受专业的治疗,却因为政客、媒体与大众的偏见与歧视屡屡被迫转院,在条件恶劣的利玛医院饱受折磨与虐待……
因为比利已臭名远扬,所以他变成了休梅克和一些权威人士眼中的一个象征。比利挑战了制度,所以他们要惩罚他。……于政客而言,他是一个最容易攻击的目标,对媒体也一样。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解释,为什么媒体和政府官员都喜欢通过攻击比利来获取利益。因为这样做能引起公众的兴趣,能帮他们获得选票、增加报纸的发行量。事实就是如此。
尽管如此,比利的核心人格始终没有放弃良知,始终致力于保护儿童的公益事业。
有人痛斥利欲熏心的政客与媒体,为比利打抱不平;也有人质疑比利多重人格的真实性,他究竟是欺骗公众的骗子,还是不幸的受害者?争议从未停止。
但无论如何,比利的一生都是个悲剧。在这出人生悲剧里,多重人格者与他的爱人,都是舞台上的演员。
注:本文出现的主要人格(5/24):
1 威廉·斯坦利·米利根(比利,William Stanley Milligan),26岁。
最初的核心人格,后来被称为“分裂的比利”或“比利”;高中时被勒令退学,身高6英尺、体重190磅,蓝眼睛,棕色头发。
2 阿瑟(Arthur),22岁
英国人,理性、冷酷,讲话带英国腔。他自修物理、化学并研习医学,能流利地应用阿拉伯文。他顽固保守、自认是资本主义者,但公开承认信奉无神论。他是第一个发现有其他人格存在的人,在安全状况下负责管理,决定由谁来出现代表“家庭”。戴眼镜。
3.亚伦(Allen),18岁
骗子、操纵者。他负责对外联络,不可知论者,人生态度为“得过且过”。他会打小鼓、画人像,是唯一抽烟的人格;与比利的妈妈很亲近,身高与威廉·米利根相仿,体重略轻(165磅);头发右分,也是唯一的右撇子。
4.汤姆(Tommy),16岁
精通逃脱术。好斗、具有反社会倾向,经常被误认为是亚伦。他会吹萨克斯管,是无线电专家,还擅长风景画;头发蓬乱、发色金黄,眼睛为琥珀色。
5.阿达拉娜(Adalana),19岁
性格孤独、内向、害羞。她会写诗,烹调,操持家务事;一头乌黑的直发,茶色的眼睛,眼神经常飘忽不定,因此有人说她有一双“舞眼”。是三起强暴案的犯案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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