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坏了,他只能敲门。没人回应,站在走廊通道上的威廉可不吃这一套。“我知道你在里面,毕文黛西夫人。”他冲着门旁的小窗子喊道,“10分钟前,估计你看到我在你楼下吃双倍芝士加州辣鸡披萨了,然后你才会把灯全关掉的。开门行不行?”他又敲了敲门,“开门,我是不会走的。”
门的另一边有把孩童的声音说了句什么,立刻就被禁声。威廉叹了口气。他讨厌这一套。为什么没回我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掏出一张带有英女王艾莉萨比斯头像丝印的信用卡,对着门栓位置的那条细缝插了进去,随着“嗒”的一把轻轻的金属响声,门应声而开。昏暗而细小的客厅中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的黄色台灯是全屋唯一的光源。他以为会听到一声尖叫或者有个女人或者男人拿着热烫斗袭击他。然而屋里的人却惊讶得一声不吭、
那女人搂着自己的儿子,在捂着自己嘴巴的同时也在捂住儿子的嘴,女人脸色煞白,双目圆睁地望着自己,然后那女人同时松开了遮住两张嘴巴的手,“你不能就这么闯进来。”她怯弱地警告。威廉觉得女人的容貌比她在电话中的显得年轻。
“我已经进来了。”威廉轻轻地把门关上,屋内昏暗的光线使他紧张,“你介意我开多一盏灯么?”
她什么都没有说,于是威廉侧身打开了一盏白炽灯,他瞄了一下安在天花板上的灯泡,心想这么光亮的灯泡绝对很高瓦数,随即把它关掉,转而打开另一盏较为暗弱的LED灯泡。家具都是圣约翰十字骑士团捐赠的破烂货,除了客厅一角的那台银灰色的冰箱以外。
威廉不喜欢小孩,他强迫着自己冲那个正盯着自己望的男孩笑了笑,男孩没有报以微笑。“去写作业吧。”母亲温柔地对他说,男孩非常听话。
威廉打量着眼前的目标人物,亚洲人种,她虽然穿着臃肿的绒毛浴袍,却掩盖不了比自己身材还要高挑的事实,皮肤白皙,年龄约莫三十岁,也许更年轻,虽已为人母但风姿不减。“你可以在门上装个门链,并且记得要插上栓杆,”威廉告诉她,“而且别跟我们这些财务猎犬玩‘没人在家’的把戏,好不好啊?”他挑了一张宽大的用黑胶布绑着的黑胶沙发上坐下。
“这里有饮料吗?我想喝点汽水、果汁、牛奶,或者水都行。只要不含酒精就好。”女人没动也说话,男孩在安静地写作业,威廉觉得有点尴尬。“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我不会把你孩子卖给地下医生那帮家伙,我也不会把你卖到跳蚤窝。毕文黛西夫人,明明今天你还和我谈得还不错的。”
“你和我谈过电话?”孩子的母亲疑问。
威廉从他那间廉价的黑皮外套里掏出一个非常迷你的黑色盒子。“毕文黛西夫人,您好。我是联邦银行的。登登!看到没?”
“你居然用变声器骗我!我就疑虑为什么今天那位银行女客服说话态度不仅好转,语气还变得这么古灵精怪。”文黛西惊讶的语气带着恼怒。
“我只是想好好地和你谈谈你和你丈夫的欠款。”威廉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然后又变很轻松地补充:“有个叫佛洛依德的心理学家曾说过:无论男女,想要在第一次谈判的过程中博取对方好感,最好的方法就是以一名女性的角色去参与谈判。而事实上也是银行委托我用尽一切他们不会管也不会承认的手段去把欠债人的钱追回来。”
“你把冰箱搬走吧。”她说。
威廉走到那台冰箱前端详了一阵,发现冰箱顶部已经积聚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打了个冷颤,尘兔之类的东西是威廉生平最令他作呕的东西之一。“你这冰箱,我看也用了有几年了,两百磅重的家伙。我该怎么搬走这个东西呢?”他转过身问她。
威廉注意到了文黛西不耐烦地看着他,“唉,好吧,我就搬走这东西吧,靠我这孱弱的背,噢,不止,我还有哮喘呢。”他从廉价皮衣的一个口袋中掏出了个米色的呼吸器出来给他看。“要是你想干掉我,就逼我去搬这台该死的电冰箱好了。”
这番话似乎有点效果。“冰箱里有两瓶可乐,”文黛西来到威廉的旁边,打开柜门,她将手伸进冰箱柜里把健怡可乐拿出来的某个瞬间,威廉瞥见睡袍内的春光,然后她又马上攥紧衣襟,将汽水递给威廉。“柠檬味的。”
她还穿着乳罩!白色的,在要笑的一瞬间,威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很好奇里面的乳罩是纯白的抑或是带黑色蕾丝的。他接过冰凉的铝罐汽水。
“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了,唯一的银行户头是我和我丈夫联合开通的,而他失踪了,或者....是跑路了,我不知道。”文黛西焦虑地将自己那头染成了红金色的长发往后梳,“自从厂子关闭以后,他和我就吃‘红月亮’的回头草。然而好景不常,劳尔和我都吃瘪了。”
“我知道。”厂子是‘联合仿生人轻工业’的简称,人人都这么称呼这家位于岛屿南部的成人用品厂,它曾雄踞铁港城近二十年经济龙头榜,直至一年半前关门大吉。而‘红月亮’则是铁港城其中一个著名的夜生活圣地,威廉并不喜欢流连这些地方。他从裤兜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只能手机,他用指头向下扫动了几下。“你们在厂子关门后不足半年,就在城中心贷款买了一层房子。截至到今天,你们的欠款一共是十六万八千六百三十八元整,好心的银行帮你四舍五入成了一个整数出来给我了,而这个金额每天都会有浮动,至于浮动是上升还是下降,就要看你们本人的取态了。”威廉拉开罐装汽水的拉环,急不可耐喝了一大口。
“我们进去房间里面谈吧。”文黛西的语气不像是问题而像是要求
“真的?”威廉惊讶,汽水在他胃里积储了大量二氧化碳,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嗝。“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
文黛西将梳妆台的椅子拿给了威廉坐,而自己则坐在床上。“听着,财务鹰犬先生,虽然我学历不高,可我知道我有责任阻止我儿子过早接触成人的世界和体会这个社会的残酷性。”
“我知道,”威廉说,“我看过你们的背景资料。”
“‘红月亮’肯重新雇佣我和劳尔,骤眼看是件好事,然而今非昔比。之前,也是现在雇主将我们当成了叛徒,处处为难。”她说,“斐桂莲那个可恶的老女人居然疏摆她的手下对我——”她双手抱着自己,声音在颤抖。
“幸好,劳尔及时出现救了我,可也因此得罪了那帮没人性的家伙,他想让我跟他一起离开。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几张用来贷款的信用卡怎么办呢?”她用双手掩盖住自己的脸,威廉最怕这样子了。“那天晚上劳尔喝了很多酒,然后和我闹翻了。”
“然后他想打你,却把自己的拇指头打断了?”他很快就后悔自己这么说了,他害怕看到女人哭泣。
“不是他的错, 是我的错,虽然这里治安不好,可好歹也是我们的家,如果那一次我没有提议在市中心换一套房——”她在抽噎着,“不久后,那几张信用卡投到我们邮箱里的时候,我就应该劝住他。”她在吸鼻子。
威廉清楚这个过程。联邦银行早就与房地产商串通在一起,地产商提供了分期付款的未来业主名单给银行,银行则根据对方每月供买的金额来量身设计一份足以引诱他们愿意开通的贷款产品,而里面的条款无非都是:可爱而体贴的客服服务呀;比通胀还要低的超低利息呀‘;某某超市购买家具可折现回购呀;等等这些玩文字游戏的噱头。“可是你老公也不应该这么一走了之。”
“不,他不会的。那天晚上,他打断了自己拇指以后,我陪他去了神圣玛利亚医院,医生说他要在医院过一晚夜吊消炎针。可当我第二天去接他出院的时候,他的床位就已经空了。我问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他们都说他一大早钓完镇就溜了。劳尔连短信也没发过给我,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那天开始,他就人间蒸发。肯定是斐桂莲他们。”
“你有问过医院的人拿录像带看吗?”威廉感到事有蹊跷。“有报警吗?”
“我当然有,医院的人当然也是拒绝。我已经报警了。”文黛西在摊开了双手抚去脸上的泪水,泪痕清晰可见。威廉开始越发同情她。
威廉从椅子上站起,来到文黛西旁边,坐在了床褥上,“来,我介绍我的一位好朋友给你认识,”他从廉价皮衣的众多口袋中的其中一个掏出一把粉红色的小剪刀,“这是剪刀红先生,我身上还要剪刀蓝先生和黄先生。”
“什么?”文黛西有点不知所措,她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威廉,或许是匪夷所思令她分心而忘记了流泪。
“记住,英联邦的法律赋予我们适当自卫的权利。而剪刀蓝先生是可以信赖的好伙伴,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其中一位好朋友了。当然你可以将剪刀先生介绍给下一张塞到你邮箱的信用卡认识,”威廉告诉她,“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和我这些混蛋认识了。”
这话令文黛西笑了,她接过那把粉红色的剪刀先生,“它应该叫粉红先生才对。”
“听着,夫人,我会把你丈夫找出来的。”威廉来到她跟前,在她面前半蹲下。
“真的,警察也没有找到他。”文黛西有点难以置信。
“当然,警察可不是猎犬,我可是财务猎犬啊。我以童子军的名义发誓。”威廉敬了个自以为像童子军的礼,然而汽水的二氧化碳使他又打了个嗝,多少有点影响效果。
“你还做过童子军了?”她问。
“不是,我小时候很瘦,经常被一个当童子军的肥仔揍,所以长大后的我就变胖了。”他解释。
威廉来到门前正要离开的时候,文黛西拉住了他,“财务鹰犬先生。”
“是财务猎犬。”他纠正她。
她离他好近,他甚至能看到她浴袍内的乳罩的颜色,纯白色外罩黑色蕾丝。“你不是个混蛋。”然后她在他脸上印下一个潮湿的吻,砰的一声关上门。
下楼的途中,威廉连忙掏出自己的电话,因为刚才进门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多条信息,他当时没理会。他瞧了一下,三条信息都是邓安琪发出的。一时间,威廉难掩兴奋,但同时他也陷入了选择困难——待会应不应该把自己现在穿着那条弹力白色平底内裤脱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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