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闹铃吵醒,是“呜呜”的震动声。
屋里很黑,我没有开灯,循着声音的来源,走进了儿子的房间,看见手机仍然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伴随着一点微弱的光。借着光,我触摸了一下关闭键。于是,整个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再次恢复宁静。
不,还是有一点声音的,儿子酣睡状态中发出的均匀的鼻息声。我走近儿子的床,轻轻地给儿子掖了掖被子,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挨了挨儿子温热的脸颊。然后,轻轻地带上房门,轻轻地走回我的房间。
轻轻地躺下。
黑暗,世界的尽头无边的黑暗让我无所适从,让我有一种强烈的被吞噬感。
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害怕这种感觉。
虽然,我早已习惯。
忽然,很想母亲,此刻。
想起母亲走的那年,每夜每夜我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裹挟着,吞噬着。我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略微发胖的身子,一点一点被病魔吞噬,一点一点被药物摧残,一点一点地孱弱,一点一点地消瘦。而我竟无能为力。我只能在每个陪伴的白天黑夜里,紧紧握住母亲青筋暴起的手,直到母亲手脚冰凉。
黑暗,世界的尽头母亲走的心有挂碍。母亲走的心有牵念。母亲走的那一刻,我放声痛哭,嗓子低沉沙哑,几乎说不出来话。母亲走的那一刻,我被一种剧烈的疼痛包围着,被一种巨大的黑暗淹没着。很疼,很怕。那种疼痛,那种恐惧,就像到了世界的尽头。
母亲是在老家的老房子走的。老房子是在母亲生下我40天后盖的,跟我一样大。老房子从来没有翻新过,除了偶尔的修修补补,添添加加,几乎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土墙,土院,土炕,木门,格子窗,下雨槽,大锅大缸,铁锹木掀,充斥在老房子的各个角落,落满了灰尘,落满了回忆。
越是老旧的物事,越懂得沉淀,越懂得回忆。我喜欢回忆,又害怕回忆。尤其是夜深人静,被孤独包围的时候。
世界的尽头?在哪?
黑暗,世界的尽头或者,就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在一个人漫长的几十年间,你看着自己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一个一个地离你远去,化成一抔黄土,一缕青烟。
然后,是你。
每个人不论生前多么辉煌灿烂,多么平淡庸碌,最终都将尘归尘,土归土。
每个人终将静静地,孤独而又寂寞地躺下来,躺在只属于自己的那个阴暗、逼仄、潮湿的空间里,被无情的时间一点一点吞噬,直到消失。
无处可逃。
黑暗,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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