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建国一屁股坐下，揉着耳朵说：“妈，长兄为父，我凭啥不能说他了。”
高凤兰戳着邱建国脑门说：“爹死了。老娘我还健在呢，我就是死了，也轮不到你说他。你有什么资格说他呀，三十多岁的人了，要房子没房子，要媳妇没媳妇，现在连工作都混丢了。你是要训建业呀，还是想让他走你的老路啊。”
高凤兰这一摆事实，邱建国就彻底没话了，他拿起一条鸡肋上的白肉，没滋没味地嚼着。高凤兰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回到桌上吃饭，她吃了两口说：“你要吃饭自己盛去，我养你养了三十多年，还能再养你三十多年啊。”
邱建国没去盛饭，他把嘴里的囫囵东西嚼碎咽肚儿里，说：“妈，跟你说给事，我想跟人合伙开菜送菜，自己干。那三万六千块钱，你留六千，能不能把那三万给我。”
“啪”地一声，高凤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一支弹起正打在邱建国的颧骨上，她像没看见似的，火急火急地说：“和谁合伙，又是张志勇那个贱种吧？你忘了你爸怎么死的了。他要不死，咱家到现在每月还能多出一个人的收入呢。”
“妈，我……”
“你给我闭嘴，告诉你，那三万块钱我还有用，明天给你弟辅导功课的家教就来，一节课就是三百块钱，这三个月下来就是九千块钱。还有，等你弟考上大学，那学费不是钱呀？住宿费、伙食费、学习资料费，那样不是钱呀。”
“妈，你听我说呀……”
“你说个屁呀，你要还把我当妈，把你弟弟的学习当回事，明天就赶紧出去找工作去。咱这家现在还不到养闲人的时候。”
见高凤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邱建国话也说不出来，饭也吃不下去了。他想起来临别时张志勇看自己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虽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早已将邱家人看了个明明白白的眼睛。
邱建国回到自己的屋里，满腔的抱负算是被高凤兰的一顿数落彻底浇灭了。他躺在床上，看着被炉烟经年累月熏成褐黄色的天花板，从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机，点着，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邱家人，而是邱家人手上的老茧，他要下力气赚钱维持邱家人的生存发展，像磨盘上的驴一样才行，而驴是不该有只属于自己的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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