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老家，有儿的生日，娘的难日的说法，这不仅仅是表达子女对母亲的感恩之情，更说明了生儿育女对一个女人来说，是连着鬼门关的事情。当又一个生日来临之际，重发几年前怀念母亲的文章，以寄托对母亲的深切怀念。
正月十五对于我，更有另一番比节日更重要的意义。五十七年前的今天，阵阵鞭炮声伴着妈妈的阵痛，一阵紧似一阵，一直持续到深夜。夜深了，四面八方的鞭炮声由渐渐稀落，到完全停止，街市上看花灯的人们也陆续散去，世界由喧嚣进入寂静。
住进医院的妈妈，阵痛得更频繁了，四十六岁的高龄产妇，那是冒着大命换小命的风险啊！终于，在告别了正月十五的热闹，迎来正月十六初升的朝阳之际，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的第一声啼哭，打破了鞭炮散去后的寂静，也给了爸妈最大的欣喜与安慰。
所以小时候，每到过元宵节的时候，邻居的大爷大婶就会来打趣我。他们说正月十五热闹了一天，放了鞭炮，吃了饺子，鞭炮放完了，饺子却剩下了两碗，一碗是你妈妈的，另一碗便让你这个刚来到世上的小妮子给吃了。
从我来到世界上的那一刻起，我享受到的母爱与同龄的小伙伴们相比，要多了很多，既便与今天的独生子女们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那正是经济最困难的时期，能吃上饱饭就已经不错了，但妈妈却总是变着花样的给我做这做那。
记得我长到三、四岁时，为了补贴家用，妈妈在街道上的加工代火店里做零工。常有挑着担子卖雏鸡的从门前走过，妈妈就买下一只，用泥巴把鸡全身糊了，放在锅底的余火里焖烧。当妈妈蹲在锅门口，操作这一切时，我便直直地站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小鸡烤熟，从锅灰里扒出的那一刻。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妈妈你再看看，快好了吗？
当时的南菜市场离运河码头很近，每天一大早都会有新鲜的鱼虾和水产品上市。鱼虾买不起，妈妈就买一些鱼籽回来，加上切碎的青菜一起炒鸡蛋，给我卷饼吃。这些，都是我的专利，妈妈从来都不吃，有时放在她的嘴边，她假装嘬一嘬，说，真香，妈妈吃过了。
有一次，姥姥见妈妈又买来鱼籽了，便说，不要经常给小妮吃鱼籽，长大了会不识数的。
妈妈不吭声，她跟姥姥的关系很特别，不象母女，倒象婆媳。听妈妈说，是因为姥姥太重男轻女，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千万不能分辨。
但等姥姥走了以后，妈妈才说，就算吃了鱼籽不识数，总比发育不良强呀！
那个年代，许多孩子都没过过生日，但我的生日，妈妈总会把农历公历分开来，过两次，就是为了巧立名目让我多吃点好东西。所以小的时候我一直是白白胖胖的，个头也比同龄的小伙伴们高出许多。
六十年代初自然灾害的时候，为了满足我长身体的需要，妈妈省吃俭用，自己却常常饿着肚子，最后患上了胃病。在我稍大一些后，记忆里妈妈常常在夜里胃痛得在床上打滚。第二天跟着她去医院看医生，却总是在开好药方划完价后，又拉着我空手回来，那是因为药方上的价格，是妈妈无力支付的。就这样，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妈妈的病也一天天的加重，终于在我九岁上，在一个女孩子最需要母亲关照的时候，妈妈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幼年丧母的痛苦是刻骨铭心的。多少年来，妈妈是我从不能触及的伤痛，几乎成了一种心理障碍。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我不敢触碰有关母亲的往事，虽然在我的心里，九年里与妈妈的所有往事都是那么清晰，那么甜蜜，那么令人回味。
十几年前，我的一个姨妈故去，她是妈妈生前的好姐妹。我在写文章纪念这位姨妈时心如刀搅，几次痛哭得写不下去。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因为姨妈对我来说，早已是妈妈的一个符号，她的逝去，在我的心里也代表着妈妈时代真正的完结。我再也不可能从任何的地方，任何人的身上，去感受着妈妈的一切，那种的绝望的心境至今仍可以清楚地体会到。
今天，我还要对妈妈说，这么多年来，女儿一直深深地怀念着您，并一直感受着您的爱与眷顾，更不敢忘怀您对女儿的期许和要求。女儿这半生自强自立，好学多思，内心充实，真诚地面对生活，也受到亲友和身边上的尊重和赞许。这一切，足以让您老人家放心和骄傲。您在天堂之上，看着女儿，听着女儿对您的诉说，应该是欣慰的，幸福的吧！
女儿的生日，娘的难日。亲爱的妈妈，您的生养之恩，女儿会铭记心里，伴随着对您的思念，永远永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