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看望因病住院的父亲。从医院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一场春雨刚住,天空依旧阴沉着。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凉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这是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
一辆闪着空车标志的出租车由远而近。我招手,谁知司机就像没看见似的,在我面前一掠而过。我看了一下表,快6点了,这是出租车司机交接班的时间。根据经验,每当这时打车特别困难,于是决定步行回家。
此时华灯初上,一排排橘黄色的路灯,在夜色中发出暖暖的光。街面湿漉漉的,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着幽幽的亮光。路旁的小吃店,蒸笼升腾的蒸汽袅袅飘散在夜空。这幅温暖的画面,使我的心情变得平静起来。
转了一个弯,看到路边一个住宅院子。看不出颜色的木质大门虚掩着,我凑上去看到,对着院门的那座房屋里透出明亮的灯光,传出一阵音乐声。多么熟悉的地方,我童年曾经在此居住过。在这个雨后的夜晚,竟然走到了这里。我不禁想起在这里居住时的一些往事。
记得那时我们家住的是院子中间一所带地下室的洋房。它有着高高的台阶、宽敞的阳台、上圆下方的窗户、起伏的红瓦屋面。据说这所洋房曾经住过一位将军,后来成了父亲单位的职工宿舍。房子极大,里面木地板、壁橱、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我们搬过来的时候,已经住有一家人了,他们家住的是卧室。剩下的一间会客室、厨房、饭厅、储藏室就归我们家了。当时母亲回老家探亲去了,父亲单位工作繁忙经常出差。大部分时间只有我和姐姐在这里生活。
会客室里有一排从地面直到天花板的大壁橱,在当时是很少见的,它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玩“捉迷藏”的游戏时,有一次我躲在壁橱里,好久没被找到,时间一长竟在壁橱里睡着了。
邻居家有两个男孩。哥哥长得白白净净,喜欢穿一件呢外套,一本正经的样子。弟弟有着一头曲卷的头发,有着腼腆的神态,最有特点的是鼻子下面经常拖着两条黄色的鼻涕,袖口上也因为经常搽鼻涕而发亮。哥俩与我们姐妹年龄相仿,于是经常在一起玩。
有一天,姐姐在家里找到了一包糖精,视为宝物。第一天邀请了邻居家的大男孩来我们家喝糖精水,因为那个年代平时是吃不到糖的,所以那位哥哥一听是喝糖精水,很高兴的来了,我们在客厅里摆上平时吃饭的小方桌,往茶壶里放上几粒糖精,倒满水。喝一口,真甜。我们模仿着大人喝茶的情景,“真好喝,再来一杯!”就这样,一杯接一杯,那位哥哥喝水过度,夜里尿了床。第二天来我家做客喝糖水的是弟弟,不幸的是他晚上也尿了床。
正当我们看着窗外院子里晾着的画满“地图”的棉被,捂着嘴窃笑时,敲门的声音响起来了,男孩们的母亲找到我们家,质问我和姐姐,兄弟俩在我们家究竟喝的是什么水……
还记得刚搬来的时候,父亲出差,给我们买好了一周的饭票和菜票。姐姐不慎将菜票丢失了。剩下的饭票只能买主食,只好每人每顿干吃一个馒头。后来看到厨房里还挂有一辨大蒜,于是我们每顿用大蒜就着馒头吃,坚持了一周。父亲终于出差回来,他惊异于我们吃大蒜的能力。我却不敢告诉父亲姐姐丢菜票的事情。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发笑。那些陈年的往事,伴随着夜色,仿佛就在眼前。就这样,我又走过了曾就读过的学校门前,那时我们的教室是在半地下室里,上面的一层,高高的台阶上是整日紧闭大门的教堂。课间时,我常望着教堂的大门,幻想着里面一定是金碧辉煌的好去处。现在的教堂已经被修葺一新,成为了基督教徒讲经说法,做礼拜的场所。
又穿过了一个公园,这里是我童年经常玩耍的地方,在那个旱冰场上留下了我们当年滑翔的足迹。假山、楼阁,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夜幕下,几位老人在缓慢的打太极拳,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散步,祥和悠闲的生活如江河之水波澜不惊的流淌着。
就这样走走想想,不知不觉到家了。打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房间的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老公已经做好了饭菜,瞬间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我真的非常感谢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它使得我重温了那久违的平淡、有趣的日子。又想到不知曾同院居住的哥俩如今身在何方。那些熟悉的地方,那逝去的岁月、那人、那事、那景深藏在我的记忆里。在这个温润春日的夜晚,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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