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

当梦成真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比梦中更加难过。事实上，当听到噩耗的时候，我是懵的，是的，完全是懵的，不相信，不明白，无法代入。我以为自己会很难过，我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我以为至少我是伤心的。但，当时我真的是完全没有悲伤的，我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没办法把这件事情与自己联系起来，我没办法代入，我就觉得这件事情完全跟自己没关系。怎么可能，怎么会呢，他不就是一直都是到夏天胃口不好嘛，他一直都没啥事情啊，他一直都是不想下床，喜欢躺在床上，他一直都好好的呀，他没有其他病，除了肺不太好，呼吸不得劲外，很健康啊。我还打算年底回去看他的啊，他一直都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但每次都好好的啊，怎么可能的？他自从住到小舅家后，就一直跟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啊，经常想让我妈回去照顾他，经常觉得小舅家的饭不好吃，不爱吃面条，不爱吃面汤，不爱吃很多。一直想吃煎饼，想吃一些软软的饭。回去的路上，我还是觉得，没法代入。回去看到他躺着冰棺里，脸被盖上了，身上也穿了唐装，我突然有那么点觉得他有点陌生。他从来没穿过这么花的这么新衣服，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让人觉得格格不入的衣服。印象中他的衣服都是大舅，小舅他们不穿的旧衣服。看到我妈扑上去就开始嚎哭，突然间，我眼泪就来了，但我还是无法把他死了这件事情想明白。我觉得吧，他还好好的。我那么怕死人，如果他死了，我岂不是害怕，你看我完全没有一丝害怕，我想摸摸他的脸，然冰棺盖着。我望着他，脑子是空白的。我守着他，依然脑子空白，我望着他的遗像，然后就觉得，我爷以前肯定是个好看的男人，这么高的鼻梁，双眼皮，这么好看的唇，嗯，我遗传了我爷的唇。若不是我爷长的帅，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大舅，小舅。我一直盯着他的遗像，一直放空大脑，无法思考。有一阵子，我一直在心里想，我爷没了，我爷死了，我再也没爷了，可以我还是无法相信，无法真的相信。晚上送小程，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失去他了，回来的路上哭的无法抑制。回来，我挨着他，坐在他冰棺旁，一点一点感觉他是真的没了。第三天，上午装棺，我已经冷静的无法流出眼泪了，我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一直在想为何我竟然如此冷静。我不应该继续难过，伤心吗？我冷静的看着他装棺，偶尔回忆起点点滴滴，就会红了眼眶。终于看到了他的面貌了，很安详，嘴唇微张，安详的就想睡着了一样。我还是觉得他只是睡着了，与死亡无关。直到他下棺，我还是没法反应过来。昨天晚上，意识到他不在了的这条信息，已经被我抛之脑后。直到我来上班，偶尔想起来，依然觉得他还在，还在我小舅家那间小房间里，在哪里躺着，一直发着小孩子的脾气，他走后我才知道他一直很寂寞，没人陪他，他躺了一天又一天，都没人去看看他，陪陪他，说说话，带他出去看看。他还一直盼着我们回去看他。盼着，盼着，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