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四年前的冬天跟Jason第一次一起回我的家乡过年,那会儿买的卧铺,九点钟就熄灯了,黑暗中我们两个人带着耳机看着下载好的电影,享受着二人的时光,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在一个小站停靠几分钟,上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系着红色围巾的婴儿上车了,就坐在我们对面的下卧,妇女放下行李,黑暗中对着我们笑了笑,便把孩子房子床上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在疑惑这个母亲如此不负责的同时,我们看到了那个孩子眼中的裂唇,看来这是一个有着先天兔唇的畸形儿。我看着实在害怕,因为那程度的裂唇实在惨不忍睹,孩子的口水不断流出来,自己却不会擦,我只好视而不见。
这时候,Jason拿了一张湿巾,坐在孩子旁边,静静地把他嘴角的口水和留在身上的秽物揩去,他拿起孩子的红色领巾看了看,那上面标注了某家福利机构的名字。
那是个弃儿。
我知道,他父母一定是嫌弃这个孩子唇裂,把他丢弃掉了。他的看护人,那个中年女人从卫生间回来,看到Jason帮助了孩子,显得很感动,简短聊过之后,才知道,她是赶去用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嫣然天使基金给孩子做手术的。
“这孩子多好啊,不傻也不难看,只是嘴有些缺陷,爸爸妈妈怎么舍得把他丢弃了呢?”Jason问那个女人。
“丢弃也就算了,他们还不把孩子丢在福利院附近,都是扔在荒郊里,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带回来的,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孩子,这孩子我们检查过了,什么方面都很健康。”
“那他的命运会怎么样呢?”Jason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
“这样的孩子在恢复之后多数都被有社会地位的人或事大使领养了,会很幸福的。”
Jason沉默不语,但夜深了时候,大家都睡了,他告诉我,如果可以,他不会拒绝领养这样的孩子,他们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觉得他可以抚养这样的孩子。
那一年,他不过也刚刚毕业。
这是四年后了,我们早已结婚,胎儿也有十八九周大了,最近做的一项很普通的检查,名叫唐氏筛查,检测怀有患基因缺陷胎儿的危险性,我竟然检测出了21三体高危,也就是说胎儿患唐氏综合症概率高,虽然社会上普遍流传唐氏筛查准确率很低,虽然很多人筛查都是这样的结果孩子却没有事,我还是心情异常低落,并去医院做了基因筛查,现在还没有拿到结果。
这天,我和Jason躺在卧室看电视,两人都不做声,心里对这个准确结果的又期待又害怕令我们不知该言语如何。
“Jason,如果它(宝宝),真的是唐氏儿,我们就不要留它了。”我的心在滴血,可是这是必须做的决定。
可是他,一个身高一米八七,从未在我面前弹泪的大男儿,我看到他平静了一下,侧躺面向我,突然哭了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我用瘦弱的胳膊紧紧抱住他头,我一点都看不得他掉眼泪,他是要多伤心才会哭呢。
他说:“不行,不行,它是我的孩子,是一条生命,我要把它留住。”他哭了,我拼命搂紧他,还是止不住他的颤抖。
“你不懂,这样的孩子,你即使付出再多的爱,它也不会懂得的,这样无谓的付出会害了大家。”我没想到,作为柔弱的女人,竟要这么安慰一个大男人,但他始终都没有同意我的说法。
我是那样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善良,忆起跟他在一起之后体会到的来自一个男人的如父亲般的体谅和宽容还有善意,想起了他每日接送我上下班却从不提及辛劳,忆起他每年陪我回我的老家过年只为我开心,忆起他从不在花钱的时候缩手缩脚对我什么都舍得,忆起我的种种不讲道理让他心碎的时刻,我深深读懂了这个男人的善良,他的无私,甚至随时准备为了我们的家庭牺牲自己的幸福,我也知道,我要用一生让这个善良的男人过的幸福,让他体会到超乎他人的幸福,尽我所能,给他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是一个新生命的存在带给我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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