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夏日的某个炎热午后,一座老式医院的病房中传来阵阵新生儿豪亮的啼哭声。护士把新出生的小婴儿抱到那位被这个小家伙折磨了一夜的母亲身边,是个女婴,高额头长人中厚耳垂。“很有福相呢。”护士微笑着祝贺,母亲看着护士怀里的小婴儿,露出虚弱的笑容来。
1996年夏,小家伙四岁了,能跑能跳能说话。是个让爷爷奶奶们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到处追的小调皮蛋。稍不注意就溜得不见踪影,楼梯铁轨处处跑,身上头上常挂彩,邻居们遂送一外号“包老爷”。这个“包老爷”可不简单,小小年纪就有一副铮铮铁骨,脾气倔得不一般。有一次为了连续吃四根棒冰,被生气的爸爸拿着妈妈的毛衣针抽着打也毫不示弱。
“还吃不吃?”
“包老爷”裹上毯子跳上床。
“要吃!”
老爸气得不轻,隔着毯子又是一针。
“还吃不吃?”
“要吃!”
啧啧...吃货也有吃货的尊严,小小年纪她就懂啦。
时间转眼来到2000年,“包老爷”上小学了。父母本以为开始上学的小调皮蛋多少会变得收敛些,却没想到这野孩子却完全进入了放养状态,自上学起就没有一日按时回家——不是在同学家的院子里挖蚯蚓、喂小鸭子,就是在同学家办家家酒、玩大富翁。每次都是在父母黑着一张脸挨个同学家里找了一圈之后,才被他们怒气冲冲地拖回家跪搓衣板。可这丝毫不管用啊,第二天、第三天到了放学的点,依旧得挨家挨户找孩子...
时间就这么在打打闹闹中稀里糊涂地又过了3年。
2003年,11岁的小丫头和母亲一起回了趟娘家。火车上两张硬座,三天两夜,从娟秀灵气的南方小城到广袤粗犷的西北边疆,母女俩风尘仆仆总算到达了那个一别数十年的半个家乡。初到姥爷家的第一天,小丫头就很快与8年未见的几个哥哥们熟悉起来,此后,整天跟着他们疯进疯出:在姥爷家的院子里比赛吐口水,在家门外的小沙丘上互相扔沙子,偷看哥哥给同班女生写的情书,为他们追女孩出谋划策...
那时,姥爷家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果蔬,每天早晨九点钟醒来,她便去院子里摘下新鲜的黄瓜、番茄,回房洗干净和妹妹一起吃,小姨则在厨房里为两个孩子煮着刚刚挤回来的新鲜牛奶;乡间的小路清新宁静,无所事事的白天,她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外面乱晃,永远把哭哭啼啼、黏黏腻腻的妹妹甩在身后绝不回头,也因此挨了不少骂,却依旧如此;晚上则是去兵团的广场和陌生人一起跳兔子舞,一伙人谁也不认识谁,却都跟着音乐、搭着肩膀一起跳,直至队伍排成一条长龙,再也跳不下去时,大家才不舍地各自散去,三三两两地往家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离别的那天,亲人们挤满了姥爷家的院子。
平时黏人又讨厌的妹妹抱着她的腰一个劲儿地说“姐姐你别走”。她呢,看似洒脱地和大家挥了挥手,微笑——转身——上车一气呵成,然后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亲人们的身影,一个人默默哭了好久...
那是一段太过美好、太过无忧无虑的时光。以致后来每每想起,都会不自觉地傻笑。
时间跳跃至2008年,穿越少男少女们必经的叛逆敏感的青春期,来到丫头进入高中的那一年。
初中三年,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无法磨灭的印记。也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也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了。她开始有了暗恋的男孩,敏感多疑的朋友和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孩童时期的野气层层褪去,她渐渐成长为一个文静少语、纤细脆弱的女孩。而“野孩子”这三个字,说给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听,都会令他们目瞪口呆。
高中三年,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努力地学习、安静地成长。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却藏着阴晴雨雪、惊涛骇浪。那时候,日记和网络成了她唯一抒发情感的地方,她心中一只只阴郁的魔鬼,在那里一一释放。
......
后来呢?后来,她在高考中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好成绩,成为班里半路杀出的一匹黑马,独自一人去了遥远且陌生的城市,北上求学。
大一的日子新鲜有趣,大二的日子混沌抑郁、大三的日子孤独痛苦、大四的日子顿悟又迷茫......
老实说,大学那几年,她过得并不如意。
第一次离开家独自生活的她,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曾经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伤害了许多原本对她充满善意的人。爱到了溢满的状态,反而让人感到恐惧与窒息。一次次原谅又一次次互相伤害,当许多原本亲密的朋友变得不再亲密,她选择退出。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个人,早出晚归,一整天泡在图书馆,不说一句话。晚上10点以后再回到寝室,熄灯后钻进被子里,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哭。
那时的她已经处在崩溃边缘,每天都在为自己会不会哪天醒来就突然疯掉而担忧。
于是一个人偷偷去旅行,以为那样就可以摆脱困境,获得豁然开朗的解药。却发现,原来旅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生病罢了......
原来孤独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一种置身于拥挤的人群中,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人,却没有一个可以和你说说话的无奈;那是明明已经有人站在门外,不断叩响心门,你却关紧门窗不愿让他进来的顽固。
2013年,她终于走出了校门。原本以为永远逃不开的地狱被远远甩在了身后。那一年,她的生命中注入了许多新的力量。不再迷失于自怨自艾的小情绪,不再为不相干的人和事消耗内在能量,在见识过许多优秀得闪闪发亮的人和他们熠熠生辉的思想后,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狭隘、无知、幼稚和可笑。终于愿意走出自己的小圈子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去主动观察、思考和学习。
今年,这个女孩22岁,站在一个全新的人生转折点上,依旧迷茫,依旧不知所措。经历过最纯真无忧的岁月,也度过了最幽暗孤独的时光,前方的路能否走得更好,她没有信心。
但是有一点,她一直坚信:
只要自己还在前行,就仍有希望。
未来,一定是闪闪发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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