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寒露,本以为秋深了,会逐渐地冷下来。可是一月见余的晴朗的天,让我醉心于秋夜星辰灿烂,而又愠怒于晌午炙热的阳光。有阳光倒是不坏,但干燥的秋风就一层层地刮起了,刮走楼下繁华的木槿,刮走桂树上灿若繁星的桂子,刮走青翠的蔓菁草。又把孩子粉嫩的脸刮得皴裂,刮得人心里毛糙糙的。
终究还是盼来了一场雨。雨来时,萧萧瑟瑟,温度竟如初。早上起来,细雨纷飞,温润如三月的江南,心情忽地好了起来。走在喧嚣而宁静的校园,远离尘世而又热闹如斯——早读的教室里灯花通明,孩子们朗朗的书生让人倍觉温暖。
雨并不厚,只是薄薄的一层。哪怕是薄薄的一层,教学楼对面的桂树林竟朗润起来了。从东道西,整整齐齐而又蓊蓊郁郁的桂树一百三十余株,不大不小,那么恰如其分点缀在青灰色的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静谧地吞吐雨雾,让人心旷神怡。想来那段花开的日子,馥郁的馨香那么热烈那么直接地入怀,一如热恋中的女孩;繁华落尽,此刻,庄重静谧,又似乎在孕育下一场花开。
日近中午的时候,雨丝收敛,阳光灿烂。空气里书香暗涌,狂热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一探究竟。桂树林前的水泥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头攒动起来,下楼来,发现竟是图书展销。一字排开的简陋的几条板凳搭成的书摊上,纷纷杂杂的书逐一摊开。斑斓的书页,繁花似锦,迎着正午的阳光,好不热闹。书摊四周,孩子们熙熙攘攘……
再精美的书,如此直白地躺在这儿一览无余,也觉得脂粉味浓了。封面上那一幅幅精美的风景画,是那涂红抹绿的婀娜女子向周围的人抛着媚眼。是抛媚眼了,勾人心魄,可是我还是觉得心在隐隐在痛。
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学校大门外参天的悬铃木下有一爿小店,是卖书的,名字也雅致——南岳书社。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它偏于一隅,安静而又内敛。每个黄昏,走进那阳光斜照的十来平米的小屋,迎着光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尘埃浮动。高过人头的书柜,密密匝匝的书,无论封面是绚烂还是古朴,是豪迈还是婉约,都整整齐齐立在那,立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你若不翻动,他依然站成一道风景,安安静静,不媚俗、不喧嚣,就像大学里三尺讲台上那个戴着眼镜讲唐诗宋词的头发花白的老头,说话不快也不慢,不冷也不热,就这么恰到好处。恰到好处,便生出一地莲花,让人亲近又敬畏。
锦上添花的是那个年近六旬的书店的主人,戴着老花镜,端坐在门口光线明亮的地方捧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细细的看。桌上,印章、印泥和一只极平常的圆珠笔有序排开,账本就放在书的下面。账本里面的蝇头小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人着迷。每次去的时候,他从来不管我在书社里蹭过了多少孤寂的黄昏,也不曾上前来介绍哪本书最畅销。偶尔抬头,接过书,盖上印章,收讫完毕,温和的目光伴我出门后,便又回转到书中,端坐成一座雕塑。
再也没见着那样的一爿小店,那样一个清瘦的戴眼镜的温和老人和那尘埃浮动、书香暗涌的书店。看着眼前热闹的书摊,年华恍如隔世。
打书摊前走过,我步伐加快。这个不冷不热的深秋雨后的的正午,心情因一场喧嚣莫名地烦躁起来。罢了,流连的不过是那一份安静读书的日子,不过是那内敛、静谧的书香年华。
自此以后,远一分喧嚣的书展,可会少一分痛苦和烦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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