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可悲的事情是,人们总是按照是否已经威胁到了自身来衡量一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所以出现一件公众事件,当中国人猛然间全都在议论时,那一定是因为人人都感觉受到了威胁。而其中往往是出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的事情,影响力最大,人们也叫得最凶。
例如这次疫苗的事情,多年来各地一直有,但这次我们终于发现,连上海的疫苗也都是假疫苗,这才担心起来,否则就算是热新闻,过几天也要烟消云散,而影响到了上海北京的新闻,就得过他妈几十天甚至一年才能消散。又如当年的北京雾霾,PM2.5,出来这样的事情,身为一个山西人很诧异,因为从小到大,印象当中无论是太原还是山西小县城,空气都不好,灰很多。太钢都建到太原城区了,空气能好得了吗。山西人自己都抱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所以北京雾霾的新闻出来时,觉得为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到现在才忽然一下子讨论起来。但是这事就是因为出在了北京的时候,立马就成了全国热点。
所以我很感激王克勤这样的人,山西疫苗事件的时候,愿意冒着危险,去报道这样的事情。毕竟影响范围仅仅在山西时,大部分国人是不会理会这事情的,王却动了别人的奶酪,要吃跟头。如果疫苗的问题不是扩散到了全国,那些遭受不幸的山西孩子们,以及王克勤本人,恐怕没过几年也就彻底从人们脑海中消失了,受害者沦落到悲惨世界当中,而傻逼们依然看着春晚做着他们的大国梦。
所以身为山西人,我敬佩和感激王克勤,他是真正的英雄。
这一回疫苗波及到了大片的人,让人心情复杂。即便是在此时,依然有人认为讨论这件事是传播负能量,更何况在假疫苗仅仅危害小地方的时候,或我们以为仅仅危害小地方的时候,那些活在静好岁月里的人,岂不是都做了吃人血馒头的看客。只是今天的看客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了,下等的看客自然是以猎奇为务,像看电影一样,又像看解剖动物尸体一样来看待别人的悲惨,中等看客的内心则较为脆弱,所以对于揭发真相的人,大为不满,严加斥责,所有他们的惨剧,摆在了他们的面前,是扰人清梦,居心叵测,至于上等看客,则要一面看,一面啧啧感叹,发几句廉价的同情——“他们可真惨啊”,心里万般庆幸自己不在火坑当中。
看客们自己也遭到不测时,才叫嚷起来。但是能用技术解决的事情,就尽量回避良心的裁断。所以毒奶粉的事情出来了,那我们就去香港买奶粉,毒疫苗的事情出来了,我们就去找国外可靠的疫苗。
这未尝不是一种用脚投票。精明的中国人心里很清楚什么地方的东西好,什么地方的东西差。这些人精分之处是体现在当总理发话要彻查,又瞬间高潮。他们不是傻,而是内心需要这样的安慰剂,在上者对此一清二楚,发话既是息事宁人,也是配合大家的心理需要。这是互相之间默契的配合,几十年来驯化的结果。正如主人一个口令,哈巴狗连肉味都还没闻到呢,就已经开始流涎了。
与身处大城市里的精明之人相比,小地方的国人承受了更多的不公和苦楚,并且默然无声。他们是更惨的人。但他们并不因此而是更好的人。他们不是为义受苦,而仅仅因为所处的环境跟别人比更差些。他们一样是漠然的,在其所处的小地方当中,哪怕只是一个村落里,照样要互相鄙夷,照样要做比自己更惨之人身旁的看客。
这里哪是什么城邦,这里哪是什么国家,这里哪有什么法律,这里哪有什么恩义和友爱。这里只是一片丛林,这里只有一只只饿红了眼睛的野兽。
谭嗣同终究是个中国古典的文人,死得真是一文不值。
哪怕再过两个甲子,历史依然会证明,他的血白白的流了。
鲁迅笔下那些吃人血馒头的看客,不也吃了谭嗣同的人血馒头吗?
倒是圣经说得干脆:如果索多玛蛾摩拉有哪怕一个义人,就饶过他们。可惜没有。那么,我们终将一起受审判。昨天的罪孽,已经带来了今天的灾难,今天的罪孽,已经为明天的刑罚做了预备。天地若不废去,罪恶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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