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七探

1

潘龙尚武，虽地不过大县之域，人不过十万之数，清时却武馆林立，镖局成林，有七门八派，九镖九馆之说。潘龙人皆习武，无论男女，不分老少，莽莽大众中隐世高手众多，常鳞凡介中不乏盖代宗师，因此潘龙之地外人行凶不得，邻里相较皆谦虚礼让，倒也是一派和谐景象。

潘龙有武会镖比，武会由来已久，延续已近千年，而镖比自光绪十年方有。武会只六门八派八馆参加，一元门与听墨轩不下场，各派宗师不下台，二代弟子对战，三代弟子团战，每三年一次。镖比每年举办一次，九大镖局分为南镖和北镖对抗，胜者分享潘龙行镖任务的七成，败者只能享有三成。

南镖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镖，因此又称四象镖局，四大镖局以青龙为首按照四象方位行镖。北镖乃是城中门派所创办为振鋜、衣柤、千湾、仞爏、冈㙀五镖，因此又称五行镖局。五大镖局以振鋜为首，振鋜行金镖，押运财帛之物，衣柤行木镖多是护送奇珍异宝之类，千湾行水镖多走水路，仞爏行火镖多行危险艰难之镖，冈㙀行土镖多行繁重劳累之镖。

南镖镖首青龙镖主名为木无阴，光绪十年带领慕弋者、羡川鱼、下山隐三兄弟流落至潘龙，四兄弟皆是孔武有力之辈，木无阴使枪，慕弋者用戟，羡川鱼手中双剑，下山隐掌中大刀。四兄弟创下的四象镖局，很快就声名鹊起，因此不免与五行镖局产生了利益冲突，一元门居中调解，创办了镖比。

虽然木无阴四人虽皆是能征善战之辈，然而五行镖局之人多出自九馆，九馆多是奇门，手段层出不穷，摘星楼，盗圣传人，神出鬼没手段惊奇；飞云楼，墨家机关，精巧无比难以破解；藏兵阁，兵家传承，兵法变换神秘莫测；铸剑阁，干将后人，神兵利器难以硬撼；千叶谷，以医强武，内力雄浑经久不息；百花谷，最善用毒，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而九馆中又有三圣馆，乃是源自武当的逍遥居，源自少林的无相居，以及据说更胜一元门的听墨轩，乃是儒家门派。强弱悬殊，因此，至光绪十八年，八次镖比四象镖局仅获得一次胜利。

2

光绪十九年，镖比第九年，四象镖局夺镖，五行镖局守镖。

衣柤镖局内，五行镖局与九馆众人齐聚一堂，人人脸上皆是一幅轻松自得的表情。衣柤镖局镖主乃是藏兵阁的长老，藏兵阁传承的乃是孙子兵法，以兵入武，因此衣柤镖主担任镖比的指挥。

而青龙镖局内确实另一幅景象，木无阴坐在首座一脸凝重。与往年不同，此次九馆派二代弟子参加镖比，这对于四象镖局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堂下慕弋者三人沉默不语，而其他镖师则吵成一片。

身为四象镖局镖首，这个时候，木无阴不得不站出来：“三位兄弟，诸位袍泽，此次镖比，我们南镖不能输。”

下山隐性急，听木无阴如此说，便对着镖师大喝一声：“都闭嘴，听大哥说”。

羡川鱼向来机智，知道木无阴或许已经有了对策，因此作揖问到：“此次北镖势大更胜往昔，不知道大哥是否已经有了良策”。

一时间众人都望向木无阴，木无阴却不理众人，反而却背过身面向正堂上那一面木字大旗，良久开口道：“我与弋者、川鱼、山隐三兄弟此次镖比登阵。敢问诸位袍泽尚能战否”。

堂下一片唱诺声，下山隐更是击掌庆祝。镖比北镖五行镖主历来都是登台的，而木无阴四人却从未参加过，只是坐镇指挥。木无阴四人勇武，众镖师皆知道，因此大喜。

当夜，有镖师路经演武场，突见演武场内银光大闪，银光在月光下飞舞挑动，如同浪打沙堤绵绵不觉，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护着周身滴水不漏，又像是被释放的暴雨梨花针四面八方铺射而来防无可防。

3

镖比在城外，分为三环，一线天，凤栖林，护城河，双方各守擂一次，然后护城河大比，前两环限制人数200人，最后一环双方各派9人，每人只能参加其中一环，时间为两天。

一线天地势极为凶险，易守难攻，是夺镖方守擂，因为只是较技，所以不允许双方利用山峰两侧，只能在一线天内展开较量。五行镖局此次没有筑墙修寨，而是摆出了一字长蛇阵和梅花阵的变阵，下山隐为主将，以三人为一组，三组为一阵。每组盾兵两人配一剑一刀，长枪手一名，每三阵设机动组，皆是由武功高强的镖师组成，指挥大阵的运行，并作为一把尖刀，攻击敌人要害。大阵运行时，每阵各组三点轮转，每三阵亦能相互配合，攻守兼备，每有人受伤，也能及时补充，可谓是生生不息。更令人不能忽视的是，由镖师组成的机动组，或是长枪，或是弓箭，远近兼备，机动灵活，杀伤力巨大。

五行镖局派出的乃是千叶谷与百花谷全部人马和摘星楼的部分人马，医毒不分家，衣柤镖主认为不管四象镖局防守如何严密，千叶谷与百花谷联手，以柔克刚，只能让四象镖局的拳头打在棉花上，而摘星楼各个都是轻功卓绝之辈，必能突破四象镖局的防线。

对擂刚一开始，只见四象镖局这边，突然一个变阵，只见前半八阵两个机动组退到山崖两边，只留下弓箭机动组，在下山隐身后又出现两排弓箭手。千叶谷和百花谷之人，身上无处不毒，因此箭阵一出，便断了他们近战的念头，也遏制了摘星楼轻功的优势。然而用毒一道，花鸟虫鱼，烟风水雾皆可为毒，然而受地形的限制，只能释放虫毒和雾毒。这边五百花谷的人马上前，而另外一边却见前八阵人马在双方中间，铺设了干草，居然点起了火来，虫毒不可放。但是恰好峡谷中烟雾弥漫，有利于释放雾毒，然而四象镖局却是早有准备，因为只是教技所以不能用剧毒和奇毒，因此一条湿布巾就能预防住所有的烟毒。

本来极为容易的一环，此时却成为了一道巨大的障碍，因为受到镖比规则的影响，很多手段没有办法使用，衣柤镖主只能让神农谷和百花谷的人放弃用毒，在摘星门的配合下，先突破防线。双方大战开启，四象镖局的大阵开始运转，八阵中有两阵人，专门负责稳定火势，只见无数飞羽射出，将千叶谷和百花谷的人阻止的火线前，飞羽虽然没有箭镞，但是镖比规则规定沾身即判定为失败，不时有两馆人马中箭，摘星门人虽然能够突破火线，但是刚一落地就被阵中人马牵制，而高手也被机动组和木无阴拦住，因此第一轮进攻，五行镖局折损了十几人，而四象镖局只折损了四人。

第二波进攻，千叶谷和百花谷没人参与，只有摘星楼和五行镖局的镖师，这一轮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所幸突破了火线。第三轮进攻，千叶谷和百花谷的人开始出手，然而谷中烟雾弥漫，燃烧的木柴散乱战场，虽然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却也使四象镖局不受虫毒的所扰，虽然不断有人杀入阵中，却被长枪阻挡，反而被机动组和木无阴猎杀。

三轮进攻之后，五行镖局人马折损大半，而四象镖局只折损不到五阵人马。在双方休整的过程中，四象镖局再次变阵，后阵变前阵，后阵八阵三组重新建立起了防线，并从容建立起了火线，而此时已经过了一个半个时辰。五行镖局用了三次进攻才再次打散四象镖局的战阵，然而五行镖局只剩下二十余人，而四象镖局再次变阵，两阵残阵居然又凑出了八阵三组。

镖比规定每环进攻方不能破阵，只要超过两个时辰，便可主动放弃，如果三个时辰不能破阵也判定为失败。而此时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因此衣柤镖主被迫放弃了第一环。

4

镖比规定，前两环守镖方如果获得胜利每一环即可获得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均失败，第二天就只能进入万人敌模式，只能上阵一人，半个时辰内迎战对方九人。五行镖局已输一环，因此第二环是断然不能输的。

第二环，凤栖林，五行镖局守擂。派出的人马乃是逍遥、无相，藏兵、铸剑，飞羽五馆全部的人马和摘星楼剩余的人马。逍遥居和飞羽楼联手在四象镖局必经的路上广布机关，六馆人马又联手在林中布置了八卦阵的简化版，并与四象相结合。只保留乾坤坎离四门，乾门青龙门，主震慑，藏兵阁主导，内中变化诸多，应接不暇；坤门白虎门，主攻伐，逍遥飞羽联手，内中机关众多，不可尽破，；离门朱雀门，重削弱，铸剑阁主导，多是神兵利器，只为阻敌；坎门玄武门，重防守，无相居主导，此阵不求杀敌，只为阻敌；中间乃是摘星楼人马，最善隐藏，保镖不失。摆阵最忌强弱不均，弱点明显，然而五行门此阵，虽然强弱差距明显，但四门皆成六边，可开可合，四门可相互变换融合，攻守镇削，变阵诸多。

四象镖局由慕弋者带队，慕弋者擅长七门遁甲之术且足智多谋，乃是极佳的破阵人选。

林中布置的玄门机关，下有陷阱，中有飞矢、枪阵，上有罩网，环环相扣，虽然是仓促之作，但也给四象镖局造成了不少困扰。但慕弋者亦是大才之人，选定了铁壁阵进行突破，选取力大的镖师16人，重甲持巨木探路，飞矢奈何不了重甲盾牌，枪阵等重型武器又被巨木粉碎，十六人浑然一体又能阻挡陷网，后排又有十六人作为投手，就地取材，两人一组投射枪与木棍，排除陷阱，枪与木棍又能重复利用，不用费力制作。五星镖局选定一条路便不再更换，又让五行镖局的很多陷阱成了摆设。五行镖局以为能阻挡四象镖局一个时辰，结果不足半个时辰，四象镖局就杀到了大阵前。

慕弋者在小做试探之后，便有了计较，四象镖局此次派出了200人整，路上折损了十几人，慕弋者便将剩下的180余人分成五路人马，一路人马长枪阵，围困青龙门，以围困对震慑；一路人马五行阵，攻击白虎门，以变化应变化；一路人马梅花阵，围杀朱雀门，人数最多，阵中梅花向内，以攻伐对削弱；一路人马贴壁阵，16人不变攻玄武门，防守对防守。另外一路慕弋者亲在带队，选取18人，巡视战阵，重点突破。

衣柤镖主第一时间发觉了慕弋者的意图，于是进行了第一次变阵，青龙白虎两阵融合，仍为两阵，朱雀玄武两阵融合，意在用朱雀玄武拖住四象镖局的人马，而青龙白虎重点围杀一部。而慕弋者也进行了变阵，变五阵为三阵，铁壁五行相结合，拖住其中一座青龙白虎阵；长枪阵梅花阵相组合，内外皆是长枪，可长蛇阵，可箭矢阵，也可梅花阵，猛攻一座朱雀玄武阵，而慕弋者与18为镖师成第三阵猛攻另外一座青龙白虎阵。三阵成箭矢，仅围攻八卦阵的半面。衣柤镖主馆主再次变阵，防守向外，内部攻伐融合，长枪轮转攻击四象镖局，试图用飞速旋转的圆阵消磨四象镖局箭矢。

然而，衣柤镖主的变阵看似防守完整，浑然一体，其实不然，每一点都无懈可击，便是每一点都存在漏洞，正中慕弋者下怀，慕弋者真正安排来进攻的不是长枪梅花针，而是五行铁壁阵。只见五行铁壁阵挥舞巨木，没用多长时间就打破了外围的防守，衣柤镖主急忙后队变前队试图阻挡，但不曾想慕弋者等19人，已经长驱直入。八卦阵在变，变内外两阵，试图绞杀慕弋者等十九人，但是却忘记了四象镖局在外围的100余人。此时八卦阵最致命的缺点暴露出来，衣柤镖主过于轻敌，内中只摘星楼人，势力过于薄弱，整个大阵外强中干。不曾想四象镖局居然突破了大阵的铁布衫，因此只能任人宰割。

5

第二天第三环护城河大比，设置了四个环节，分别为明争、暗斗、君子战、草莽技。明争为陆战，守擂方需战胜对方三人方可通过，暗斗为水战，双方各派四人，守擂方要将对方四人打落入水才能通过。此两战，守镖方若胜便增加一刻钟，若败时间不变。君子技乃是在城门前，两方主将的比较，如果守镖方获得胜利则进入下一轮，如果夺镖方获得胜利，则直接获得镖比的胜利。草莽技开始计算时间，乃是夺镖方利用各种手段，偷抢拐骗不计，只要能得到镖比信物送到一元门即为胜利。四象镖局唯一的一次胜利，便是利用五行镖局的大意，化妆为一元门门人，骗取了信物。

因为五行镖局已经输掉前两环，因此只能派一人参战。而此人乃是听墨轩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程遗墨，据传潘龙只有老一辈寥寥数人是其对手。第一战，程遗墨用了佛家的大力金刚指、龙抓手、伏虎拳，胜得轻松写意，第二战，程遗墨只用了道家的太极，阴阳相济，借力打力，便轻松将四人击落水下。

君子战，城门前，一杆大旗飘扬，斗大的木子，迎风招展，木无阴手持一杆普通的木枪，站在旗下。程遗墨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乃是一柄软剑，向木无阴行了晚辈礼，便仗剑杀向前来。

剑乃百兵之君子，向来为江湖人事喜爱，而超绝剑法亦是众多，少林七十二绝技中便有达摩剑法、韦陀伏魔剑法和金刚剑法，武当更有太极、两仪、柔云、点苍等超绝剑法，难以一一枚举。程遗墨一近木无阴身前，便是狂风剑法，十六剑如狂风暴雨般使出，紧接着又是一字电剑，势若奔雷，照直朝木无阴而去。观赛众人不禁大声叫好，程遗墨果然不愧是天资卓绝之辈，十六剑狂风剑法已是惊艳，却不曾想真正的杀招是一字电剑，十六剑如梨花，拆挡已是很难，一字电剑又如长枪，重若万钧，杀至眼前，几不可防。

程遗墨看到在自己的剑影中，木无阴向左移动了几小的一步，顿时银光大绽，程遗墨只觉得自己看到一朵洁白的莲花，自己的十六剑在硕大的莲花面前，全部变成了柔弱的落英，片片消失的无形无踪，一字电剑依旧势若奔雷，却不曾想莲花之中突然飞出数条银蛇，吞噬了所有的雷电，甚至是他手中的剑，然后直奔他的面门而来，程遗墨大惊失色连忙急退，一招回风落雁以攻为守。

程遗墨落地后，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因为木无阴的枪正指着他的喉咙。程遗墨望着依旧一脸平静的木无阴，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回剑入鞘，恭敬行礼，开口道：请木前辈教导。

木无阴抬头注视着猎猎作响的木字大旗，收回手中的枪，对躬身行礼的程遗墨说：你输的不冤，天下见识过七探得只张绣一人。

6

光绪十九年的镖比，成为了潘龙近百年的绝唱。程遗墨代表儒家听墨轩展示了融汇百家之长的强大实力，而木无阴神来一枪，战神赵云蛇盘七探重现江湖，仅一枪就化解诸般变化，获得了潘龙上下的尊敬。

光绪二十年，清朝大地，似乎更加纷乱不堪，洋人打着自己的旗帜在中华大地肆意横行，一帮留洋归来的人开始革新，大清朝的龙旗更加无精打采。行镖日益艰难，货物被抢，镖师死伤日益增多，单凭南镖和北镖，已经无法应对复杂的局势了。因此，在北镖的提议下，正式取消镖比，合作行镖，而木无阴被推举为镖首。

每次行镖，镖师们都会带来很多不好的消息，去岁朝廷又跟英国人签订什么续约，还出版了很多学习洋务的书籍，洋米洋面欺市，江南等地的米价暴跌，苛捐杂赋日益严重，洋人欺压良善……九月间，下山隐行镖归来说日本人又要打过来了，八九月间朝廷的战舰在海上被日本人摧毁殆尽。下山隐说：管带郑世昌大人死战不退，驾船撞向敌舰，不愿独活，以身殉国，与船共陨。

以身殉国，与船共陨。说完这些，下山隐沉默不语，双目赤红，一双拳头青筋四起。大堂内寂静的可怕，木无阴无力的坐在主座上，身后那面木字大旗，暗红的颜色仿佛有一股极强的压迫感，让人无法抬起头来。木无阴说：老四累了，下去休息吧。

当夜，演武场内银光四射，金振雷鸣之声不觉于耳，无人敢上前。第二天，一杆木字大旗矗立在演武场的废墟之上，四周是被击碎的巨石，翻起的泥土，破碎的兵器。

光绪十年，中法之战，北宁守卫战，清军不战而降，四散溃败。

光绪十年，木无阴、慕弋者、羡川鱼、下山隐流落潘龙，自称流民。

7

冬月，噩耗传来，镖队行镖到抚顺，遇到了日本人的大屠杀，只有马夫被日本人征为埋尸工幸免于难。随镖队历练的程遗墨等人，试图反抗，还未亮出冰刃，就被日本人的火枪打成了筛子。

当夜马夫在自家院子里自杀，双眼圆睁，死不瞑目。马夫葬礼，木无阴烧掉了自己的官服，水晶顶绣熊服，正五品北宁守备官服。光绪二十年之后，潘龙就没有了镖局，因为已经无镖可接，木无阴卖掉镖局的房屋，置办了田地，带领众兄弟当起了农夫。

一代枪神，却是北宁溃军，木字大旗无颜在城墙里迎风招展。

光绪二十四年朝廷与俄国人签订了《旅大租地条约》和《续订旅大租地条约》，潘龙四乱四起，没了官府，只剩下些大地主和俄国人的商行主事，城内的七门八派九馆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所取缔，无人反抗，潘龙再也不见一个武人。

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运动爆发，俄军入侵东北。

木无阴以为自己会带着无限的悔恨老死乡里，那一杆龙胆枪会随他一同入土，却不曾想上天却不忍心让盘蛇七探籍籍无名。七门八派九馆杀了俄国人，关闭了潘龙的城门，俄国人大军压境，木无阴带领慕弋者、羡川鱼、下山隐三个千总，打着木字旗，进了潘龙城。

潘龙城内，人心惶惶，七门八派九馆之中也有很多人，早已逃出城外。剩下的武人，难以成军，不能硬撼俄军。

木无阴说：此战只能智取，我等虽死，但是若能将全城百姓转移走，也是胜利。

潘龙武人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化整为零埋伏在一线天，凤栖林内，广布机关，阻挠俄国人脚步，一部分人护送潘龙人到山中躲避。

战局像是木无阴预想的那样进展，潘龙武人虽然对俄国人造成的杀伤不大，但却有效地牵制了俄军的行军速度，使得城中百姓顺利转移。

不断有武人被火枪击中，或被炮弹碎片击中，而撤出战场。而更多的人却是留在战场上，永远回不来了。俄国人炸平了一线天，轰碎了凤栖林，一路杀到城门下。

9

木无阴手持一杆木枪，跨在黄骠马上，站在那杆木字大旗下，身边慕弋者三人全身披挂。俄军指挥官戏谑的看着城墙下孤单而又渺小的四个人，在他眼里这将是一场游戏，于是他挑选了一百名士兵，向前列阵，并下令，只能打马，不能打人。

木无阴说：我幼时，得师傅传了盘蛇七探，以为自此天下无敌，能做个常胜将军。

木无阴横枪拍马，向着俄军杀去，慕弋者三人紧随其后，马蹄踏动旧土，声若万鼓共鸣。俄军开始射击，坐下黄骠马倒在木无阴身前，俄军收枪。

木无阴说：光绪十年，北宁城破，我才知道自己连个军人都算不上，更何况军神。

俄军指挥官说这次只能打他们脚下的土地，木无阴以持枪向前，一步不退，身后慕弋者、羡川鱼被打成了筛子，下山隐双腿中弹。

木无阴说：此战求死，蛇盘七探，能斩北地枪王，亦能面对火器不退半步。

在数千俄国人面前，有两个中国人，一个手持木枪，疯狂舞动，像是一条银蛇，直取中军。一个用手持大刀，支撑着身体，一步步挪动，身后是路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于是几千个俄国人，在两个中国人面前胆寒，沉默无语。俄军指挥官大惊失色，一边咒骂一遍催促士兵开枪，枪声响起，慌乱的后排士兵，将子弹打进了前排袍泽的身体。

木无阴终究没有冲到敌军阵营里，子弹射穿他的铠甲，他奋力掷出自己手里的长枪，长枪钉死俄军指挥官的战马，让他滚落到自己的军营里，本已慌乱的军阵，更加狼狈。木无阴仰天大笑，就此气绝，下山隐挥刀自尽。在他们身后一杆木字旗迎风飘扬。

俄军狼狈的攻占了潘龙城，在城门前，留下六具死于自己袍泽枪下的士兵和一匹死于敌人手中的战马。

光绪二十六年，俄国人侵占东北，战神赵子龙七探盘蛇枪法失传。

也是光绪二十六年，勇气再也不是一种枪法，一种剑术，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