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煦的下午,暖阳斜射进楼梯拐角处的西窗,那儿放着一盘孕育中的种子。一个大盘儿,横八竖四分成三十二个小格儿。半个多月前的一个下午,我和他把每个小格儿里都铺了种植土,施了发酵肥,然后埋进一两粒浸泡过的种子,再用那个红色的小喷壶一个小格儿一个小格儿地喷上细细的水雾,最后小心地给整个盘子盖上一层保温膜。做完这些,我们还能做的,除了每天浇水外就只有等待了,耐心地等待。我们问过有经验的父亲,他说,这样种好后,少则七天多则半个月,就能生出芽儿来,如果到时候一直没有动静,那种子很可能就霉在土里了。到前天中午就是半个月了,可还不曾见到一粒发芽的种子。
这些日子中,我们把育芽盘放在沙发旁的暖气前面,希望这温暖的地方能很快孕育出芽宝宝来。每天我们都会轻轻地揭开保温膜,给种子们浇水,然后冲着育芽盘以90度鞠躬的姿态巴望上一阵,哪怕有一个冒出头儿来的小芽儿,你一定会听到我的叫嚷和大声宣告:“发芽了!”可是,没有。每回我们都是巴望上一阵,再静静地把保温膜盖好,下一回还是同样:揭膜、浇水、鞠躬、盖膜,转天还是重复:揭膜、浇水、鞠躬、盖膜……一连多日,毫无变化。
我们雀跃盼望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到第15天的时候,心里已经在说服自己接受失败的结局:明年吧,明年再试试。伴着一声叹息,我们漫无目的地把目光搭向远处,忽然,沙发斜前方的西窗映入眼帘:或许种子们在窗前待待就能醒来。一念起,我们便把育苗盘挪了过去。西窗在楼梯那儿,是个挺小的窗,从那里照进来的阳光并不毒辣,也不持久,晴天的时候只有下午的一阵子能透进太阳来。我家的楼梯扭转得并不平均,下半截只有三蹬,上半截有十几蹬,还颇为陡峭。扭转处有一个歇脚的小平台,正在西窗下面,这盘种子就安放在此处了。此刻,热情虽已耗尽,但还残存着一息“死马当活马医”的念想。
这个温暖的下午,是种子们搬来西窗后的第二天,阳光暖洋洋的直让人犯困。又一次,我把目光搭向远处,又一次搭到了西窗:“种子,我的小种子们,你们还在睡吗?”我驱散困意,挪步到它们近前,站在平地上冲着三蹬楼梯上的它们再一次“鞠躬”。我探着身子,瞪大了眼睛,重复着一个小格儿一个小格儿地仔细寻找。太阳晒着我的背,热乎乎的。我想,此刻我整个人大概都沐浴在一束金光里,还有这盘种子。心下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此刻的自己大概就像魔法世界里摆好姿势,准备吸收能量变身的那种角色,只不过这个姿势不是雄浑的、威武的,挺胸昂头手举法宝,而是谦虚的、卑微的、企盼的。
“咦?那是什么”一根浅浅浅绿色的棉线——小芽儿,它不是直的,而是弯着身体斜着从土里顶出来的,看得出,它费了好大力气才露出头儿。我的惊喜被凝固在金光里,再看看,一、二、三……好家伙,一下子生出了九个小芽儿,我这次不抱希望的巴望倒收获满满。虽然还有二十几颗没有发芽的种子,但这已经足够了,对于第一次育苗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想象一下,如果种下种子后的不几天它们就都纷纷冒出头来,我们一定会觉得理所当然,并且盼着全部发芽的满分成绩。这些小芽儿从我们冷却的热望中钻出来,带给我们的是更多的欣喜。
我坐在楼梯陡峭的上半截处,使劲儿向后蜷着腿,生怕一不小心碰翻了盘子,就这样,我陪着芽儿们在西窗下的阳光里坐着,那种喜悦是这般宁静、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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