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苏玉。
我醒来后，只觉哪里都痛，用手抚额，眼睛微微展开，疼得要命，想挪动双腿，虽钻心似痛，却岿然不动。
彷徨迷离间，弟弟谢云眼眶微红，缓缓向我走来，说道，兄长醒了？
我没有应答，天旋地转，一片空白，想冷静，终究剖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小心翼翼，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谢云，我，我的腿怎么了？
谢云声音颤抖，低声对我说道，兄长莫要多想，你双腿不过暂时有恙，待心静（心远的妹妹，弟弟的妻子，医术高明）查究出医治之方，定会痊愈。
我不信，知道谢云在安慰我，阖眼闭目，唏嘘无力，一滴苦涩哑然之泪，滑落而出，那日情景，再现脑中。
2
我与心远站在城楼之上，我怕心远厌烦我，便故意与之相隔，他站在城墙边，我站在城墙三步之外，与他静默无语。
心远冲我微笑，眼神诡异莫测，说道，苏玉，不要站那么远，怕我不成？你快来看，这城楼下面是什么？
我犹豫一二，走了过去，跟心远一样站在城墙边，低头探视，除了熙熙攘攘的百姓，什么都没有，疑惑间转向心远，欲询问三四。
我还未张口，后背猛遭一袭，便倾身而下，掉下了城楼，我躺在地上，尚有一丝知觉。
是心远推的我吗？
我知道是他，
我应该恨他吗？
我知道不会，
我还要继续爱他吗？
我知道会的。
昏迷之际，我周边围满了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一个好心人把我背起，我抬眼看城楼，心远还在那吗？奈何抬眼间已昏迷不醒。
3
我眼角只流了一滴泪，事情就是如此，我不会去怨天怨地，只怨自己是犯贱之人，只怨自己认为亏欠心远。
心远和心静是畜族，我和弟弟谢云是禽族，我们两族本是相安甚好，互不打扰，到了师傅这一纪，道听途说到，师傅与畜族族长，也就是心远和心静的父亲有纠葛，无外乎那些爱恨情仇。
我和谢云是孤儿，被师傅收留，才能存留于人世，师傅犹如再生父母，救命之恩，必当舍身赴死，在所不辞。
谢云喜欢心静，我也有喜欢的人，但我知我的喜欢会被世人所不耻，我便把我的喜欢和我喜欢的人隐藏在心底。
我第一次见到心远，他笑容灿烂，目光狡黠却不失纯澈，他不仅敢做敢当，连所有恶事善事在他口中，或云淡风轻或随俗浮沉，我知道自己心动了。
我刻意对他避而远之，怕他看出我的心思，只因他曾无意间说过恶心断袖之癖。
我和心远最后做了兄弟，他对我说你弟弟喜欢我妹妹，那以后我和你便是亲家，只是那么年轻的亲家叫起来多少有些别扭，不如以兄弟相称，怎样？
我很喜欢，做兄弟比做朋友强，我又很不喜欢，兄弟不是我心里想要的。
4
就在我不得已和心远做兄弟时，师傅对我和谢云说，她要屠族，屠畜族，我和谢云自不会同意，对师傅抵死相劝，弟弟说心静是他未来的妻，此情不改，若要屠族，他便与心静共赴黄泉。
师傅很厉害也很暴戾凶残，见谢云如此执迷不悟，便将其武功全废，困在密室，永不见天日。
师傅问我是顺还是逆，我知道若是逆，和谢云是一个下场，便说我顺。
师傅很满意，将她的计划说给我听，我惊恐赞叹，师傅果然运筹帷幄，畜族此战，必败无疑，师傅又许诺，此战之后畜族之地将归属于我。
屠族前日，我偷偷去了密室，放走了谢云，他武功已废，我便让他去找心静，带她远走高飞，谢云痛哭流涕，悲恸伤哀，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有回答，答案都在我们心中，冤冤相报何时了，师傅那一纪的事，为何不止在她那一纪？
5
我去了畜族，想去找心远，告诉他赶紧跑，可是我找不到，待我继续寻找时，师傅扣着谢云来了畜族，对我大发雷霆，骂我是个叛徒，骂我知人知面不知心，骂我心思歹毒，骂我骗取她的信任，骂我不配为人，痛骂后悔救了我，总之，怎样难听怎样骂。
我心痛无比，那是救我和谢云之命的师傅，养育之恩我怎能忘，怎能不报？可是我不想师傅的仇恨祸及无辜，心远和心静还有畜族那些人，他们为什么要卷入师傅的仇恨中？
我和师傅战了几百个回合，师傅说过我是练武奇才，便将她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与我，可我终究是徒弟，只能在被师傅重伤之下救走谢云，却阻拦不了师傅的疯狂。
谢云在我和师傅的大战中昏迷不醒，我把他安置在一个山洞里，想再去畜族一趟，想着能救几人是几人。
6
待我到畜族时，畜族族长已死，他的旁边便是心远和心静，师傅见我归来，仰声大笑道，好徒弟，你怎么才来，为师已把贼王击灭，剩下的残兵败将你来收拾吧。
我此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身还之其人之道，我骗了师傅的信任，师傅骗了心远和心静，我想辩解，心远已拿剑刺向我。
我想死就死吧，活着也是解释不清了，奈何师傅还不放过我，她风驰电擎间替我阻了心远的剑，说道，我那么好的徒弟，怎容他人袭击。
我崩溃疯狂，师傅你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吗？真的要我所爱之人对我千仇万恨吗？
谢云不知怎么找来了，他痛苦悲愤道，师傅，你的仇，你的恨，莫要迁及他人！然后谢云走向心静，他想给她些依偎。
可此时心远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推开谢云，喊道不要碰我妹妹，你们这些骗子，禽兽！
师傅很满意此刻的情景，大笑道，心远小儿，若不想被我徒儿杀，就和你妹妹自行了断吧。
我和弟弟彻底怒了，也疯了，我怕心远被师傅激做出什么傻事，弟第和我想的一样，我们欲夺走心远手中之剑。
7
或许是上天也厌烦了仇恨，我和谢云夺剑之际地动山摇，四分五裂，江河湖海，波涛汹涌，我和心远掉进了山缝之隙，弟弟和心静不知所去，师傅怎样了，我不知道。
我以为自己死了，待我睁眼，只见心远凶残地怒视着我，原来我们都活着，可心远却让我害怕。
心远对我说，是说，不是问，苏玉，畜族的仇，你们禽族一个也逃不了，我必会亲手刃之，你是第一个，去死吧！
心远手中的剑应该是掉进山隙之前就不见了，他拿起一块石头砸向我，我知道是砸了好多下，最后我以为我死了。
8
时光荏苒，白云过驹，时光飞速。
八年后，我来到了弟弟谢云所在的深州城，如果问这八年我在哪，我是怎么活过来的，我不想去回忆，那是我的另一个故事，总之，我还活着，并也知道了谢云的下落。
我见到了谢云，他真的和心静成亲了，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儿，像极了心远。
谢云无语凝泪，多少疑问和思念，多少痛苦和欣喜，都呈现在他脸上。
我眼眶微红，只对谢云微微一笑，这八年我见的太多，对一切都能释怀，对一切都随然处之，但我心中仍挂念一个人。
谢云，你和心远还有来往吗？我在跟谢云的忆往昔，杯光交错中，还是佯装自然的问了这一句。
兄长不知，心远如今已大有所变，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性洒脱了，倒是真的变狡黠了，谢云苦涩难耐叹息说道。
我想也是，任谁经历了那些事，还能一如既往吗？不过还真有，那便是谢云的妻子心静，只不过她是因为失忆才会一如既往。
9
原来谢云跟心远解释了，我当年并不是如师傅说的那样，可心远不信，他甚至都不信谢云被师傅困于密室，他也曾想过杀谢云，不料他妹妹心静虽已失忆，却只认谢云是她相公，不许别人伤谢云，若伤之，必是不共戴天之仇，我清楚心静爱谢云不比谢云爱她少。
心远疼爱他的妹妹，就和我疼爱谢云一样，况且心远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如果让心静记起往事，不如就这样岁月静好，安度余生，那些杀伐仇恨就让他自己去承受吧。
心远最后胁迫谢云，若是敢伤心静一丝一发，绝不饶之，我知道谢云肯定能做到，他对心静的感情跟我对心远的情意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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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谢云那了解了这些年不曾经历的事，最后见了心远。
我再次见到心远时，他脸上没有仇恨，只有一种鄙视嘲讽，他说没想到我还活着，真是命大，并望我好好惜命，谁知以后还有没有命大的时候。
我本想亲自解释当年的事，可是听到心远这句话，我觉得解释像是一种乞怜，不如随它去吧，恨也好，仇也罢，心远想怎样便怎样吧。
别人或许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再说也没什么别人知道我的心思，我只知道，我喜欢心远，就这样默默喜欢就好，他无论对我做什么，我只要欣然面对就好。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贱也罢，可怜也罢，愚痴也罢，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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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心远把我推下城楼那一瞬间，我很平静，只是在昏迷之前没能看到心远有点失望，心远会因看到我头破血流而难过吗？应该会吧，我骗自己，应该会的。
现在，我躺在床上，双腿估计是真的废了，即使心静医术再高明，我总觉得还是要废了。
如果心远知道我这个样子，会不会放过我？
心远如果不放过我，他接下来还会对我做什么？
我其实是想让心远放过我的，只有放过我了，他才可以放下心中的恨，心中的仇，毕竟他一直是我心中笑容灿烂，目光狡黠却不失纯澈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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