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粉

作者: archergiotto | 来源:发表于2018-07-03 22:36 被阅读0次

    对于吃的,我真没有什么追求。不像我那个朋友,天南海北,一路走一路吃。

    但人都有馋的时候,都有惦记着某种味道的瘾。我就时不时的怀想起初中时吃的早餐。

    那家早餐店就开在我学校大门口旁边。很小的店。迎门一面白墙,上面是一个方钟,下面摆着三张方桌,长条板凳若干。开门迎客的时候,卷帘门卷上去,这幅景象便一览无余。

    那家店只卖早餐,只卖粉。我和同学都喜欢光顾。一大早来,点一大碗粉,唏唏索索吃得满头大汗,然后在慢慢踱到教室去。这就算一天圆满的开始。

    新鲜的米粉不是店家自己做好的,每天早上会有人专门送来。

    一般7点之前,送米粉的人会一家一家早餐店送货。那一带基本都是用的他家的新鲜米粉。

    有时去店里早了,米粉还没到。老板娘就让我先坐着等一下。早上雾气很大,远远的你就能听到吱哟吱哟的声音慢慢过来。那人骑着一辆三轮车来,后面货斗里都是早上刚做好的米粉。他拿出一大袋米粉送到老板娘手里。湿软的鲜米粉,沉甸甸的。

    那一种细圆细圆的米粉,要比我们常见的桂林米粉细一半。重要的是,它是鲜榨的米粉。

    新鲜米粉表面没有那么光滑,它那些细小的孔洞里,米浆还未干透。而且要比干米粉更加柔软,一筷子能捞起更大口的粉。一大口咬下去的时候,一整排米粉在齿间一根根断开,甚至能听到嘣嘣的声音。当嚼动满口的粉时,鲜榨粉的特性开始发挥作用。它们身上无数的孔洞会吸收汤汁的味道,再嚼又感到微微的清甜。那是未干的米浆在口中被转化为麦芽糖。口中的粉越嚼越觉得软糯,仿佛还原成了米饭。市面上那种常见的干米粉Q弹有余,仔细看还晶莹透明,但像在吃硅胶。那根本不是米粉。

    粉都是一样的,看料加价。2块钱的斋粉,加个煎蛋2块5,加扣肉3块,加猪脚3块五。现在应该贵多了。

    先说斋粉,也就是全素,什么也不加。老板娘抓一把米粉放到大网勺上,再加上两片生菜,几分钟捞起来,放到准备好的碗里,淋上汤和扣肉的卤汁,一碗斋粉就算成了。

    斋粉是我最常点的。倒不是说价格,而是斋粉的分量已经很足了,很多女生根本吃不完。当然,老板娘心眼好,看我们是男孩子,常常要稍微添些分量。

    斋粉看起来没有什么,但这家店的头号杀手锏、核心竞争力当属凉拌海带丝。当海带丝和粉相遇的时候,你会觉得2块钱真TM便宜你了。作为一家卖粉的早餐店,腌萝卜、凉拌海带丝是最常见的口味菜了。这些凉菜是不要钱的,任君添加。海带丝用一个超级大碗端出来,我和同学两个人就能卷走一半。不是因为不要钱,是真好吃。

    老板娘的凉拌海带丝大概就是把海带切成丝,和辣椒、盐、酱油、香油等搅拌在一起,香香辣辣的。可能有什么我不知道手法材料在里面,我爸做的永远没有那个味道,差不少。

    鲜榨米粉的质朴清甜和带着热辣海洋气息的凉拌海带丝搅和在一起,立刻鲜香有味起来。双丝纠缠,脆脆的海带丝和糯糯的米粉在你口中一齐断开,一场口齿的马杀鸡开始。于此同时,海带的鲜、辣椒的辣、米粉汤汁的甜一同刺激你的味蕾,让你食欲大开,不一会儿就吃完了。我吃完一碗的平均时间都算在10分钟以内。大家都喜欢海带,后面来得稍晚一些的客人只能去吃无人问津的腌萝卜了。

    偶尔我也会点个扣肉,比如那天要考试什么的。她家的猪脚一般,但扣肉确实值得一说。老板娘会把做好的扣肉放在一个高压锅里,里面有调好的扣肉卤汁,也就是淋在斋粉上那个。扣肉总是蒸煮的恰到好处,肥肉都煮烂了,廋肉部分饱吸了卤水,十分入味又不会很柴。当它加入到海带与米粉的聚会,顿时蓬荜生辉,可以组合出道了。不过,她家扣肉最绝的是猪皮的处理。薄薄的一层猪皮,整个炸得卷曲了起来,像一片暗红的丘陵。我想这时已经是酥脆的了。在卤水里浸泡过许久之后,它又变得柔软脆嫩,皮和肉变得若即若离。变成了一层酥皮,可以很容易地把它整个从扣肉上撕下来。它咬起来的口感,就好像软一些的木耳。很多家长带小孩来,都爱加扣肉。孩子往往嫌肥肉腻,把这层酥皮撕下来吃掉就作罢了。

    初中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一碗粉,半碗海带丝,唏唏索索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长吐一口热气,回过神来,已满头露珠。这样我便心满意足地背上书包慢慢走到教室去。

    学校在山后,朝阳在山那头。山影子把学校遮住一半。沿着校道一直走,山风总是穿林过径找到我,带走我额头上的汗珠。又一天开始了。

    早餐店的老板娘是个寡妇,一个人经营。没有见到她的孩子,也许没孩子,也许孩子送回老家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在为店里的事忙碌,不是准备猪脚扣肉,就是在洗海带。但店里常有个瘸腿的大叔帮忙,会帮她打扫打扫卫生,收拾收拾碗筷。一开始我以为是她老公,后来有与他们熟识的客人来和他们交谈。话里行间我才知道,她是寡妇,他是附近住的一个单身瘸子,本不相干。认识他们的客人有时会拿他们开玩笑,撮合他们之类的。他们都只是笑笑,两个人确实都内向的。直到我毕业,他们也没有“在一起”。

    下午放学的时候,又要经过那家店。老板娘和大叔总是隔着一张方桌,各自坐着。一个人择菜、一个人在洗海带。卷帘门放下来一半,遮住刺眼的夕阳。夕阳还是照在他们脚上,把后面的白墙映得微红,他们的脸也映得微红。

    他们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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