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写于2014年8月6日。
今天来奶奶家时,在门板上看到这样一则通知:九莲新村要砍倒两颗危树,因此会在7曰29日上午9:00~5:00给几栋楼停电。
我看着并没多想停电的事,倒是担心起那两颗危树的生命安全来了,想来他们能长到电线杆的高度,也该是有一些年头的老树了,可为什么少年宫前面的老樟树被保护得那么好,滋养得亭亭如盖,而他们却只能被扣上“危树”的帽子而被像牛鬼蛇神一样和谐掉呢?
在《格言》上见到这样一则故事,有一只狗站在贫民窟里没人要买,站到皇宫门前本来嫌弃它的人却抢着要买它,同样的道理想必也适用于树。对这些微不足道的非智慧生物来说,人类的好恶有时能取代自然选择(后工业时代不是“有时”是“往往”)决定他们的命运。
“翡翠巢南海,雌雄珠树林。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杀身炎洲里,委羽玉堂阴,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多才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人所好者犹如此,人所恶者何以堪•••••••
色诺芬尼说,“如果狮子和马有手,让他们画出神的样子,狮子会画狮形的神像,马会画出马形的神像”;但是,如果让他们画出恶魔的样子,也许他们只会画出同一样东西——人。
古代砍树是必要的,因为东方主要的建筑材料是木材而非花岗岩,并且那时候虽然也有刀耕火种,但终究还处在自然再生的限度之内,孟子所云“牛山濯濯”也终是暂时的。可现代不一样,我敢说人类每年消耗的木材都是实际需要量的数倍,而所有机器的总和消耗的化石燃料排出的二氧化碳又早就超过这有限的森林所能承受之重;更何况,那些富有森林的亚非拉发展中国家大都不懂得珍惜自己现有的宝贵的绿色财产,而将美国式的生活当做唯一值得追求的未来,我只怕未来容不得太多的美国。
我喜欢森林,森林是大块噫气的肺,天风吹奏地籁的笙箫。森林有岚气,那是抽离了三毒浊息的纯粹的太清天一之气,是地脉健康呼吸的直接表现,而城市这种寄生物则只能分泌令人窒息的尘霾,以及对寄主慢性毒害的温室气体和酸雨;森林有热带雨林、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温带落叶阔叶林、地中海硬叶林、针阔混交林、亚寒带针叶林,而中国的城市却千城一面,就像中国的官员;森林处处体现着大自然公平与开放的原则,食肉与食草动物虽时有竞争却和谐共生,每一种方向进化的尝试都被允许,不论成功与否,而城市从一开始便是人类中少数人自私的产物,一种统治、束缚与驯化的工具,重复着单调的工作程序。
“天下名山僧占多”,“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自古以来,森林便是人类体悟精神之道,见性明心的最佳场所,老子、庄子、释迦摩尼、六祖慧能,甚至泰西的艾默生和梭罗,这些有着澄澈而高远心灵的男子都是森林的儿子;“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事物者窥谷往返”,就算不是文人墨客,面对森林依旧会感到或深或浅的盖亚的召唤,从而或多或少地放开一些不该执著的东西。遇见森林,就是遇见我们自己。
所以我讨厌砍树。
欧洲古老的城市大多有美丽的树,我在不少书上见过绿色的巴黎和成功洗去了“雾都”罪名的伦敦,树影斑驳的窗户、偶然跑过的小狗、幽静的图书馆,这自是种贵族精神的体现。中国没有贵族,只有土豪,他们只懂得用铁与钢的疯狂艺术炫耀自己取得的,稍高于一般人的肤浅成就,却不知现在索取的金币哪怕再多,将来都要双倍还给梅菲斯特——那增值来自为他们所践踏的一切无辜生灵。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杭州的行道树也非常多,有时候树影足以覆盖整条路面,我也说不清是路变宽了,还是啥变窄了。
所以我讨厌砍树。
写到这里,窗外传来几声类似电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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