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真的去了西藏,就在给我打完电话的第二天。
再次接到他的电话大概是两周后,他说,他已经从西藏回来。我问朋友为什么没有给我发照片,他说,“你该自己去看看。”我接着问他这次旅行的收获是什么,他沉吟片刻,缓缓答到,“平静。”我让他具体解释,他说,“我没办法用语言描述那种感觉。就像虽然我不是佛教徒,但当面对那些无比虔诚的朝圣者时,虽无法感同身受,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他再次强调,“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看看的。”我问原因,他边斟酌着合适的字词边说到,“每个人面对西藏都会有各自不同的感受。我只是觉得,那片土地会让你找到想要的答案。”我不置可否,朋友说,“你有时间的话看看我的相册吧。里面有一些我拍的照片。”
翻开相册,满眼的蓝。碧蓝的天空和靛蓝的湖水,蔚蓝的天际和白雪皑皑的山峰,湖蓝的浅湾和杏色的牦牛···我的心紧了一下,突然明白为什么朋友希望我能亲眼看一看西藏。
朋友问我,“你听说了吗?”我问,“听说什么?”
原来,在朋友到达西藏的第四天,突然接到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人的噩耗。带着些许的自责,他立马返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语气里有难掩的疲惫。我说,“我能理解你的自责,但这并不是你的错。谁也不能预见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说,“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尽己之力为他做点事。”“嗯,这样也好,至少你心里会好受些。”
朋友说,这次经历之后,他终于学会了坦然接纳生活,坦然接纳人生的祸福无常,悲喜参半。最后,他不无担心地说到,“杨纯,人生有时候真挺让人失望的。可是,也正因为这些失望人生才真实,正因为那些人生路上的挫败和坎坷,我们才能真正成长。别总跟自己死磕,给人生留一些缝隙,生活才能挤进来。”顿时,我湿了眼眶。因为以前朋友拿我没辙的时候,就会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你直接出家当尼姑算了。”
我知道朋友生我气的原因,他总说我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不肯给身边的人靠近的机会。
加拿大创作歌手莱昂纳德·科恩写过这样一句歌词:There is a crack, a crack in everything. 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或许,朋友和科恩一样,在他们眼里,那些龟裂的痕迹是希望的象征,而我总把习惯它们看作现实的伤痕。
一日,一位逐渐熟络的朋友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我一头雾水。她解释说,“想到自己没事总打扰你,觉得自己会让你心烦,所以向你道个歉。”我无奈笑笑,“没有心烦,不必在意。”
我和朋友相识三年有余,每次她约我吃饭、看电影,我都在忙。有时候她给我发消息,因为在做事,我会做完事才回复。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身边的朋友大多相识八九年有余,很显然我并不是一个对结交新朋友上心的人。
可这位朋友并没有因为我的淡漠绕道而行,而是时不时给我发一些她在生活里的见闻,附赠她由此生出的想法。去年年底,她在我办公桌上放了一个花瓶,并隔三差五换上应季的鲜花。今天去上课的时候,办公桌上插的是一束白色小雏菊。有时候插的是我不认识的花,问她,她不仅能说出花名,还能给我科普一些花语。有一次,她不无骄傲地说,自己已经成了半个专家。
我总认为与人深交是一件累人的事,而且即使用心了,后来还是可能走散。我们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可最后留下来的屈指可数。可她并不这么认为,她说,“对于值得交往的朋友,我会有足够的耐心。”
我想这就是朋友劝我给人生留下一点缝隙的原因。有时,光真的能照进来。
不过,事情皆有两面性。能进入裂缝的不仅有光,还有猴面包树的种子。
小王子每天都会仔细清理掉自己星球上猴面包树种子长成的幼苗,因为它们“会将根钻入泥土里,覆盖整个星球,况且,如果星球太小而猴面包树太多的话,就会把星球给挤爆了……”
我的星球太小,从裂缝里长出的猴面包树幼苗必须得统统拔掉。可不管星球再怎么小,需要一一辨别每一棵长成的幼苗,再一棵一棵拔掉,想想都觉得繁琐。
或许,这就是朋友所谓的“人生有时候真挺让人失望的。可是,也正因为这些失望人生才真实,正因为那些人生路上的挫败和坎坷,我们才能真正成长。”
突然发现,从西藏归来的他已成了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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