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读杜牧的诗,我又想起了已故的亲人。又是一年清明季,又可以上坟祭祖,寄托哀思,缅怀先烈了。
儿时的我们,对于上坟祭祖没有什么忧伤,就是为了热闹好玩。农村老家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上坟祭祖是男孩子们的事,女娃娃一般不能参加。那时每逢清明节,族里有名望的长辈们就开始商量,全族有多少老人过世了?今年需要祭多少所坟?然后根据各家各户男丁人数凑钱,统一买好香蜡纸烛,清明节那几天,分工分批的安排人去上坟祭祖。我的家族团结,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着,几十年过去了,每年上坟祭祖也还是统一的模式,统一的安排。
每年清明节上坟祭祖可是族里最大的一次祭祀活动。没有祠堂,上坟祭祖就算是最大型最庄严的祭祀仪式了。孩童时,爸爸在外地工作,弟弟还很小,上坟祭祖时,我们家除了凑份子,没有人能参与。可是我们几个娃娃又实在好奇,想知道上坟祭祖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总希望能和叔叔伯伯爷爷们一起去上坟。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我和姑姑听到大人们就要去垭口儿给一个已故老人挂纸,就偷偷的尾随而去,却不敢靠近他们。四爷是族里最威严的人,他反感女娃娃参加这样庄重的仪式,估计是觉得不吉利吧。就连送女娃娃去学校读书,他也是很鄙夷的。他说女娃娃读书是跟别人家读,长大了都要嫁出去的。他的两个女儿就是典型的大字不识。
等我和姑姑越来越靠近他们,看到他们摆出贡品,点火上香、作揖磕头、飘坟挂纸结束离开后,我们赶紧潜入坟园,也学着他们作揖磕头,虔诚的祭拜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儿时的我们,对死亡的概念是模糊的。记得曾祖父去世,办了几天丧事抬到大坡上去埋了。于是,每次打猪草割草什么的,我们总要往大坡上那里去,还时常会自豪的跟同伴介绍一番:“我家曾祖父就埋在前面。走,我带你看我家曾祖父的坟去。”
成婚以后,公公婆婆不忌讳清明节上坟祭祖必须男人的专利。于是,每年清明节前后,公公准备好挂清,带着我们一家就去上坟祭祖。公公是个健谈的老人,他总是给我们介绍着说,映山红的一所是很老的祖坟,大海坝的三所是公公的父亲、母亲、奶奶,落水洞的是……
那时交通不便,很多地方都是走山路才能到达。那时公公还算硬朗,总是走在前面给我们带路。我们跟着公公,上坟祭祖算是去踏青春游,高兴胜过忧郁,感受不到亲人离世的惆怅。后来的一年,积劳成疾的妈妈去世了,从那时起,每次上坟祭祖,行在阴雨纷纷的山路上时,眼前,妈妈那慈祥和蔼的样子总浮现于眼前,没妈的孤寂就萦绕于心。于是,“欲断魂”的内涵就更加明晰。
母女连心,记得妈妈就要离开的前几天,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一棵大树摇摇欲坠,就要倒下。我伸出肩膀,用尽全身力气阻止它倒下。最终,我的力量还是太弱,我生命中的一棵大树永远的倒下去了。
在生命历程中,我们要迎来多少新生,又将送走多少离别?记得奶奶要去世的前一段时间,她给我说:“你妈病得那么厉害,我不能让她在我前面离开,我得先走,不要她替我带着“孝”走。(我们农村,如果年轻一辈的媳妇儿子于长辈先去世,是要在棺木里装上孝衣麻绳之类的东西,寓意活着时没尽完孝,死了也要继续尽孝。)多么慈祥的奶奶,她为了妈妈少一点负疚,水米不进,几个月后就先妈妈而去了。
后来,公公和爷爷也去世了,耄耋之年的婆婆也走不动了。带我们上坟祭祖的老人们没了,我们又成了带孩子们上坟祭祖的“老人”。先生说今年闰二月,清明节不宜上坟祭祀,必须赶在第一个二月之内去上坟祭祖。昨天,我和先生驱车四处奔跑,赶在天黑前完成几所坟的祭祀。在去映山红老祖坟祭祀时,我说,时间真快,二十多年前,你背着孩子,公公拄着拐杖,我家跟随他一起来时,这里根本没有公路可走,全是荒坡。现在都能开车到坟地边,变化多大啊!先生接过话茬说:“是啊,我很小的时候,爸爸也背着我,跟着二叔他们一起来上坟,转眼我就到了退休年龄了。”
时间真快,转眼我们也要老去,有一天也走不动,上不了坟祭不了祖了。清明时节上坟祭祖的事,又将由我们的后代承担着。就像先生在公公坟上祭祀时不停的给公公斟酒点烟一样,我们的儿孙,他们也会为他们的父母,爷爷奶奶斟酒点烟的吧。他们或许知道他爷爷喜欢打麻将,奶奶喜欢小酌品茗,每次上坟祭祖时,除了带去钱纸,还会带去他们喜欢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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