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十岁的小女儿急急地往外赶,边走边扯着她的手说:“走快两步,一会该迟到了。”
还想再嘟嚷几句的。突然一阵风卷过,一个人影窜到我面前,喊着我的名字说:“你爸爸出事了,正在殡仪馆呢。”
我脑子嗡的一下,双腿发软,幸好手被我扯着的小女儿拉着,才没有跌坐到地上。
没来得及细问那个人,我就疯了一样跑出去。跑到一个又高又大的房子里,屋里架着一张很高的床,一具没有头的膨胀起来的物体躺在上面,有人正在处理那个物体大腿上的脂肪。
见我进来了,盯着我慢下了正在整理脂肪的手。我不相信那是我爸爸,因为我没看到头脸,而且我爸的身材也没有这么高大。
但在我进到那个悲戚的房子里时,我发现我的家人,姑姑伯伯们,堂表兄弟姐妹们都在那里。
顿时鼻酸了起来,咬着牙流泪,没有哭出声。我始终不相信,那是我爸爸。
姑妈、伯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唱着,我一恍惚,觉得是置身在一个庙堂,耳边咿咿呀呀的是那里的僧侣诵着经书。
我环视大房子一圈,除了我爸躺的这张床,还有另外一张,那上面也有一团白色物体,屋子里除了我的家人,还有那张床的家属。屋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水和悲恸。
我木然地接受了事实,爸爸真的去世了。
办完后事,每个人都用哀怜的眼神看看我,又叹叹气走了,就像看着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儿。
我慌张地四处找寻,我的妈妈呢?我的弟弟妹妹呢?还有我的爱人,我的孩子呢?为什么这里只剩下我一人?
门外走来两个帮忙办理后事的人,我跟他们要了点红纸撕下,用红纸给他们各包了两百元红包:“事发突然,什么都没有准备,一点心意,大家利利是是。”那两个人诧异地接过红包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
我呆呆地一步步从那屋子挪了出来。当我走到门口时,听见屋里有索索声响,我回过头,只见爸爸在翻那张他睡过的现在被竖起来放着的床垫。
我一颤,是幻觉?不自主地小声叫了出来:“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平静地看了看我说:“我本来就在这里的。”说着又继续翻着那床垫,像在找什么东西。
真的是爸爸,我又惊又喜,可双腿像灌铅似的,一动不能动。
忽地爸爸走到房门口来到我面前,正想跟我说什么,这时妈妈出现了。
我惊喜地跟妈妈说爸爸在这里。妈妈疑惑地眼顾四周,哪里有爸爸的影子啊?
我准备伸手把爸爸拉到妈妈面前,一转身,我却也找不见爸爸。
刚才是那么真切,我不相信是我的幻觉。我急得哭了起来,大声喊着:爸爸——爸爸——
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如其说是要喊爸爸出来,不如说是要把失去爸爸的那种痛发泄出来。
许久,爸爸又出现了,但不是站在我面前,而是躲在一个类似铁桶一样的地方,那桶口只容爸爸露出一张脸。
我跑上去把头凑到爸爸脸前,悲痛万分,控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哭着说我好想爸爸,哭着问爸爸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要这么快离开我们。
爸爸也一脸悲伤:“男人都是会比较快去世的,这很正常。”
“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我——就没有了?”此时的我已泣不成声。
爸爸痛苦地埋下头沉默不语。
我生怕爸爸一会又不见了,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可爸爸就像是长在空气里,我触摸不到。
爸爸抬起头,用幽幽的眼神看着我问:“彤彤呢?怎么没见到彤彤?”
对哦,爸爸最疼爱的外孙女彤彤呢?怎么不在我身边?我想了想:“彤彤抱着小弟弟在家里,你知道吗?爸爸,你又添了个小外孙,叫洛洛,我本来是准备陪妹妹去上补习班的……”
“这几年过得辛苦了。”
“是啊,爸爸,你看,我现在都老好多了,你才离开我没几年,我就老成这样了。”我带着哭腔撒娇地说。
爸爸疼惜地探出手来摸摸我的脸,我的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哗哗地流得更凶了,一直哭到鼻子吸不了气。
爱人翻了个侧身,一只手绕过我肚皮搂着我。我感觉到喉咙又痛又干,全身像着了火一样滚烫。
动了动身子,耳边听见小鸟的吱喳声,动了动眼皮,窗外天已大亮。
啊,原来是梦。顿时心痛到无以复加。
以前不懂什么叫悲伤,以为哭得撕心裂肺就是最悲伤,后来才知道,悲伤是我只能在梦里才能清晰地看看你,而我往后所有的生活你都缺席。
我们就这样不断地生活,不断地与身边的人告别着。
好好珍惜善待还在你身边的亲人。要知道生命无常,我们没有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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