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知青队友回忆,称七五年至七六年,每到夏七月“双抢”(南方农村的夏收夏种的简称,因收早稻后马上要栽下晚稻,时间非常紧迫,故称“双抢”)时,全队人都会被派到垦殖场豆田、横下两个生产队帮助双抢,时间有一个星期左右。队友感叹:那几天真是度日如年啊!试想一下:盛夏酷暑时,头上烈日当空,脚下水田里的水烫脚;每天早出晚归,完全是数千年来农耕社会的作息规律,睡在一所旧庙改成的小学里,课桌拼在一起当床,晚上蚊子响如雷鸣,彻夜不休。在这样的环境中劳作,唯一喜若狂的就是那水田里的“吸血鬼”蚂蝗,它们简直高兴的发了狂:满田血脉喷张的年轻人的腿!队友们说:满脚的蚂蝗啊,扯都扯不下!扯下来一条,它在人腿上留下的创口鲜血长流,血腥味又引来更多疯狂的蚂蝗……今天听来都感觉头皮发麻!七五年的七月我请假去了北京舅舅家,在北京一待就是一个月,逃掉了这个血腥的过程。但是这样的经历我也有过。
可是为什么年年都到豆田和横下两个生产队支农?而不去别的地方?
队友说:豆田是垦殖总场场长的老家,他的弟弟是豆田生产队长,哥哥是队里的会计,嫂子是妇女主任。而横下是总场女书记的娘家,她的兄弟们也把持了横下生产队的全部“天下”。原来如此!我们知青队其实就是去给两位领导家当短期雇工的。
朋友说第一次去到那个生产队时,队长、也就是场长的弟弟满脸严肃的对他们说:“你们是来接受我们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你们要好好改造思想,跟家庭划清界限……”这话太不像样了!我的队友们都是铁路工人家庭出身,按文革的逻辑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你个挖地球的就算是贫下中农也是工人阶级的臣子!工人子弟们当场就冲着队长叫嚷了起来。那不识几个大字的队长好不容易才明白:敢情自己搞错了主仆关系。于是他态度软了下来陪笑说:好好好,我们工农是一家人,你们多读了书就中了美帝的毒,我们没读书的人……我听队友讲到这里,不由大笑起来。
虽转眼之间队友们成了队长的“上级”,但队长的兄长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他手中掌握着知青们的前途和命运,所以知青们照样在毒辣辣的太阳下,踩在滚烫的水田里干活,蚂蝗照咬,蚊虫照样似雷般轰鸣。
据说在万恶的旧社会,雇农在地主家干活,早出晚归,吃不好睡不好,给的报酬很低。是受地主压迫剥削最重的底层阶级。这悲催的雇农竟然还可以得到报酬?我们知青给这两位革命干部家干活,可是分文没有的,只是免费提供食宿。这就是知识青年去农村接受的“再教育”—给农村干部提供免费的劳动力。
革命革命,多少恶行借汝之名得以横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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