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早晨。
手机铃声响起,打开,来自白落落。
陆晨起床,按下电动按钮。窗帘缓慢的打开。如果要分清晨曦和暮霭,就只能看窗外是否忙碌而繁华。
繁华未起,灯光了了。新的一天是怎样的开始?
早。陆晨到餐厅,母亲已经坐在餐桌边,开始浏览晨报。
早。母亲抬起头,微微一笑,鬓角的发丝服帖的梳在耳后,金丝眼镜优雅的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细白的肌肤保养的很好,精致的女人带着一些年过半百的淡然,这样的女子,把良好的基因赋予儿子似乎是理所当然。
您要和我一起去见舅舅吗?陆晨坐下,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微微皱眉。母亲早已习惯西式早餐,自己却一直不好接受。
不习惯就不要喝了,厨房给你煮了清粥。母亲对儿子的习惯了如指掌。
菲佣把粥端上来,陆晨点头致谢。
晨,我考虑过了,虽然我精神上支持你的想法,但是。母亲顿了顿,把报纸收好。但是,你知道,生意和感情是两码事,要你舅舅突然停止电视剧的播放申报,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我了解。陆晨放下杯子,妈妈,可是我难以想象这个剧的播出对于落落以及她的父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接剧在先,认识白落落在后,我想,如果那个女孩儿是明事理的孩子,会理解你的……母亲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似乎有些凉了。
我心意已决,妈妈,舅舅的损失我来补偿。陆晨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无比的坚持,其实我们开拍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角色原型的感受,即使不是白落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们这样做合适吗?为了迎合大众口味,把即将回归社会的两位老人推向万劫不复,这对于他们的精神伤害又有多大?
陆晨的母亲不再反驳。起身,走进卧室,拿了些文件出来,递给陆晨。我计算过了所有的费用,你的舅舅在这个电视剧已经投入了近两千万,这其中,不仅仅是他公司的投入,还有其他赞助商的投入,放下你舅舅不谈,即便他支持你,那些赞助商不会就此罢休的,时间成本资金成本……我们要赔偿的,不是一个小数字……
陆晨翻了翻文件,几个醒目的数字列在那里,他深深的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也许从此以后他会身无分文……可他还是抬起头,淡淡的说了四个字,我决定了……
母亲长长叹了口气,镜片后,泛起泪光,转身看着窗外逐渐忙碌的街道,几十年前的自己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几十年后的儿子,简直是那些年的自己。而今呢?自己孑然一身,爱情已是往事,儿子却还在重蹈覆辙……作为一个母亲,到底站在理性还是感性的那一边?真的太难抉择……太难……
陆晨没有打扰陷入沉思的母亲,母亲那笔直的脊背把自己挡在了心门之外。他知道,母亲是不同意自己的决定的,可是,也不能反对,父母,也只能点到为止了,谁都不敢为自己的爱情买单,不是支付不了这笔金钱,而是,无法承担错过了无法挽回的遗憾。他轻轻的带上门,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自己的亲舅舅。
方晓冉的电话不失时机的打进来,陆晨,你在美国吗?干爹不会答应的,我今晚的航班,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方晓冉的语气显然很焦虑,她听小刚说起陆晨的打算,与公与私都认为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自己作为整部电视剧的管理方,太清楚整个投资的成本和各个赞助商的难缠程度了。
你不用过来,我已经决定了,马上就会和舅舅见面详谈这件事情。陆晨开车出门。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理智?白落落还是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她和你的关系还不是定数,如此仓促的决定,太荒唐了!电话这边的方晓冉已经口不择言。
我先挂电话了,开车。陆晨说声再见,挂断电话。他知道,停播,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但至少他要努力去争取。
陆晨走进舅舅陈启之的办公室。
在这繁华的闹市,陈启之的办公室格外清净。
晨,来了……陆晨刚刚进来,舅舅一个热情的拥抱把他揽在怀里。
舅舅,你可是要比我年轻了哦。陆晨揪着舅舅玫红色的衬衣领子……
哈哈哈,不要这样夸我啊,我会骄傲的。来来来。陈启之拉着他坐下。难得你来美国,刚好,我这里有那部剧最后的申报材料,一起来看看,没有疑问就要报董事会了……说着就要把文件夹打开。
陆晨一把按住文件夹,舅舅……
嗯?怎么?
陆晨执着的把文件夹收过来,放在自己面前,舅舅,我要求停止申报……
什么?陈启之大吃一惊,却暂时按捺住心中的不解,看着陆晨有备而来的样子,等他解释。
这部剧播出之后,对剧中角色原型会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舅舅,他们马上就要出狱了……
你……陈启之松了松玫红色的领口。你是担心他们出狱后对你不利?不要忘了这可是法制社会,退一步说,即使有什么问题,以他们目前的社会地位,也难以起什么风浪……
不,陆晨打断他,从人道主义出发,你有没有想过,角色原型的家人……他们的感受……
你多虑了,何况,这部剧不是刚刚开拍,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这个时候你和我说这些未免有些幼稚……陈启之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晨,莫非,另有隐情?
总之,我不赞同申报播出,所有的费用,陆晨顿了一下,我,个人承担!
陈启之眯起眼睛,整个办公室安静的有些过了,许久,晨,不可能!这不仅仅是赔偿金钱的问题,还有我整个公司的声誉,我的融资渠道,以后,谁还敢和我合作?
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阻止……陆晨的眼神,让陈启之想到了自己姐姐,姐姐离婚出走美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不惜任何代价……
陆晨,告诉我实话。为什么!陈启之站起来,对着窗外,不再和陆晨对视。这个孩子,已经长大。
因为一个女孩,她,是这部剧里,原型的女儿……陆晨靠在沙发上,仿佛,这句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启之听着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转瞬即逝,随之,转过身来,面对陆晨,晨,爱情是美好的,可是,一个成功的男人,需要的是爱自己的女人,只有这样,才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不……
不要反驳我。陈启之打断他,我不会说服你,但是,作为过来人,我会以我的经验警示你,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方晓冉,才是舅舅一直培养的,你未来的贤内助。当然,如果你没有经历过爱情,是不会听从我的安排的,我自然不会勉强,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停止申报,但是,需要时间。你,也考虑一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会自私到拿你的前途当儿戏,她的父母做出了违法的事,就必须承担包括舆论压力在内的所有后果!
舅舅,她不知道!陆晨站起来,用尽力气维护自己的爱情。
好,我相信你!但是,我们打赌,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那个女孩如果肯为了你,放弃自己的感受,忍受做你的隐形情人让你在外界保持单身形象。我,同意不报批。
这不公平!陆晨觉得陈启之在要挟自己,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如果她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因为,停播对于我而言一样不公平!好了,我要开会。你回去吧……
陆晨起身。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败的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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