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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小雨梅子熟

丝丝小雨梅子熟

作者: hl夜雨潇湘 | 来源:发表于2023-09-13 13:15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五月的风轻轻地吹拂,带着初夏的一丝闷热,已连续下了几天的雨,走在街上,树木已换上了翠绿的新装,火红的杜鹃、紫红色的紫荆花、璀璨夺目的火焰花、或淡黄、或深红的鸡蛋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仿佛在向我点头微笑。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间或有几丝旁边店铺里五颜六色的瓜果飘出来的缕缕香甜。

    迎面走来一个小女孩与她的母亲,女孩穿着浅色的碎花连衣裙,扎着一个马尾巴,乌黑的头发上别着一只小白兔形状的发夹。女孩仰着红扑扑的脸蛋,对年轻的女子说:“妈妈,我最喜欢喝酸梅汤了,我想喝酸梅汤。”女子笑了笑:“好,现在去买些杨梅,回家做给你吃。”

    时间过得真快,我在心里慨叹。“酸梅汤”,听起来多么熟悉,然而却又是那样遥远。“故乡的大街小巷,这时应也是随处可见这朱红的杨梅了。”我的思绪不由得游走在故乡湿漉漉的空气中。

    “五月秋声梅子雨,一天凉思藕花风。”故乡的五月,多半是在雨中度过,雨或急或缓,连续几天,似乎天也累了、倦了,便晴几日,趁天晴,几乎家家户户将被子、床单搬出来晒,然后接着又是连绵的雨,淅淅沥沥......渐渐地,潇水河的水便涨起来了,远远望去,只见浩浩荡荡奔涌而来,与先前的柔美、宁静迥然不同。雨并不理会人们的叹息声,依然缓缓地下,蒙蒙细雨中的潇水河好似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面纱,河水一路奔腾着,从远古走来,奔向时光的深处。

    细细的雨丝,在天地间穿梭,密密地、斜斜地,编织着心中五彩缤纷的梦。如果说此时的江南是一幅画,那么烟雨中的故乡就是一首隽永的诗。城东潇水河中央的香零山,便将这别样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香零山为一天然石矶形成的水中的一个小岛,高出水面约12米,岛上翠竹掩映,河水深碧,旧时因产香草而闻名,清朝时为避免船只触礁,建了一座观音阁。柳宗元被贬永州时,曾游此小岛,诗中“日出洲渚静,澄明皛无垠。浮晖翻高禽,沉景照文鳞。”便是赞美香零山的美丽风光。烟雨朦胧中的香零山,古老而神秘,烟雾随风聚散,好似一叶飘荡的小舟,若隐若现。永州八景之一的“香零烟雨”,便是指这里了。

    梅雨时节的故乡,也并非青一色的灰白,五月的石榴花便给这灰蒙蒙的雨幕洇染了几抹明亮的暖色。细小的翠绿的枝叶间,不知何时,已缀满星星点点嫣红的花骨朵。每天上学,我都会早一些从家里走,只为了能在路旁的石榴树下停留几分钟。丝丝的细雨,轻轻地飘落,我久久地仰望着,石榴花一朵一朵盛放,火红色的花瓣舒展开来,松松地皱缬着,金黄色的花蕊在温热的夏风中轻轻地颤动,空气中荡漾着甜甜的芳香。过了一段时间,花瓣悄无声息地飘飞,有的是一整朵落下,地面满是落英的残红。天气晴好的日子里,经常见到三三两两的老人,在石榴树下摇着蒲扇、聊天、走象棋,偶尔有几片花瓣,悄悄地落在银色的头发上,阳光静静地洒落,风起时,树叶摇晃着,发出簌簌的响声,地面斑驳的光影便也随着舞蹈起来。

    有时一天之内,也是一忽儿晴,一忽儿雨。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经过雨水的日夜洗涤,已是枝繁叶茂,苍翠欲滴。日渐闷热的天气持续了近一个月,杨梅便在这闷热中由青色慢慢地变红、变紫了。

    “今夜长塘灯下醉,独看红颗忆青枝。”“刚摘的杨梅,快来买喽——”青石板路面的小巷,不时传来一声声吆喝声,最后一个“喽”字,声音拉得很长,或宏亮、或柔美,且高低起伏,极有韵味。他(她)们有的推着两轮的木制板车、有的挎着竹篮,慢悠悠地走着,在人流量多的路口边,停下来,或蹲或站。“这杨梅多少一斤?”“能少一点吗?”不时有人走过来问,望着些许翠叶点缀着的暗红色的颗颗杨梅,迟疑了一会儿,待顾客有点失望地转身,没走几步,便又急忙叫住,“好啦,就这些了,卖了早些回去。”称足了份量,还不忘往里加几颗,顾客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拎着杨梅,含笑离去。

    记得有一天傍晚,我正在做作业,父亲回来了,“玲玲,你看,这是什么?”“杨梅,一定很酸。”父亲将杨梅盛在盘子里,只见暗红色里透着紫色,圆滚滚的,似一颗颗红色的玛瑙。“这次给你做酸梅汤。”父亲答道。说着便往盘子里加了一些水,放了一小勺盐,浸泡了一会儿后,用清水洗净,倒进平常煲汤的瓦罐里,加入适量的水,几片冰糖,然后放在煤炉上炖煮,没过多久,房间里便满溢着杨梅特有的清香。晚饭后,父亲将瓦罐从煤炉上捧下来,放在台上,将核挑出,待凉后盛在小碗里,只见暗红色的汤汁里悬浮着杨梅的细碎的果肉,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真好喝。”父亲听了,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此后,父亲经常煲酸梅汤,临近端午,天气也更为闷热,晩上学习时经常犯困,父亲并不责备我,常常会端来一碗酸梅汤放在书桌上,倒真有提神的作用。周末,时间也宽余了许多,煤炉的瓦罐里照例煲着酸梅汤,屋子里弥漫着阵阵清香。父亲喜爱走象棋,或许想着“名师出高徒”,便常常在这样的周末教我,“象飞田心,马走日角,车走直线......”口诀倒是记住了,然而每次都输得片甲不留,父亲便让出几步棋,耐心地教我怎样防守,怎样理清思路布局,然而终是不得要领。现在想来,或是心思早已飘飞到色、香、味俱全的酸梅汤上了。

    父亲偶尔会用杨梅泡酒,酒是舅舅自酿的米烧酒,每年冬季时,都会提一壶送过来,至今依然会想起父亲接过酒时,脸上微笑的表情。父亲一般晚饭时饮一小杯,也并非天天喝。洗净后的杨梅,凉干水,浸润在酒里,过了几天,酒的颜色已是鲜红透亮了,看着惹人喜爱。父亲每次喝了酒,似乎挺陶醉的神情,只说这杨梅酒好。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偷偷地喝了一口,却并没有杨梅的酸甜,只觉得辣辣的,还有点苦味。

    时光荏苒,五月的故乡,已是许多年没有回去了,丝丝的细雨在心里下过千万遍,那些旧的影像,交织着、重叠着、碰撞着,组合成不同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在雨中浸润,冲刷掉经年的旧尘,以致于日久弥新。

    虽然喜爱酸梅汤,然而只煮过一两次,纵然使出浑身解数,味道也没有父亲做得那般好。是的,它只属于父亲、属于故乡、属于五月的那一川烟雨。我将它安放在心里的一角,每当风雨来袭时,恍惚中依稀可见一碗透亮的酸梅汤,静静地立在岁月里的那张书桌上,似乎触手可碰。酸梅煮汤,煮的原本是那一罐悠悠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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