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201-300）

流水（201-300）

201

庞德/诗，云舒/译

黑夜中脱身的你，溜进阁楼

手中曾捧着春天的花束

现在，你挣脱人群的熙攘

从流言的耳洞逃出

我在宇宙源头的溪流见过你

愤怒他们对你名字

随意的亵渎

海水的冰冷，安慰我发烧的理智

世界在梦中清清爽爽

轻若浮萍

我便如同一朵干净的蒲公英，被风吹离

再一次在宇宙的洪荒

与你重逢

202

有的人用手指站成城池

有的人用嘴巴绣成城池

有的人用肺活量吼成城池

有的人用高跟鞋钉成城池

有的人站在城外望着高高的窗子

有的人锁在城内盯着飞鸟的瞳孔

有的人围成麻雀，吃着地上的秕谷

有的人冻成寒鸦，吊在黑色的枝丫

城池

在细雨中呐喊成

明亮的溪流

淌过印着车辙的羊肠

2014.08.08

203

被狗咬过人对狗总有特殊的记忆。就如

小时候被烙铁烫伤的手

204

我养过四条狗

第一条是军犬

第二条被父亲用扁担打折了腿

第三条小花狗在一个雨夜下落不明

第四条狗养了七十一天

就被换成一袋挂面

爱养狗的我

因为日历和饲料的缘故

小小的狗铝盆很久没有主人

2014.08.06

205

异乡的酒店

总会想起家里的红高粱

火红的高粱地

点亮

父亲古铜色的脊梁

和我清泉般的渴望

锄头指着落日的方向

背影被压成瘦瘦的车辙

我捧过父亲的手掌

在土壤的纹路中闻到

久违的麦香

2014.08.06

206

他喜欢看着别人笑

自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桌上的棋子

207

灰色的城堡面前站着

一只名叫

卡夫卡的甲虫

他喂养一只名叫“K”的兽

如同刻在圣母院的斑驳的希腊文

春天抚摸他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正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弯他

芦苇般清晰的脊骨

那枚生锈的铜钥匙

被夕阳打磨得

如同夜里最明亮的灯盏

他把钥匙拧到一半

一缕月光

醉进锁孔

注：M为“门”的象征化符号，K为卡夫卡或钥匙代称。

2014.07.30

208

隐形的马

追逐山体流动的曲线

209

金鱼醉虾

白山黑水

210

草庐的传来几声狗吠

天上的云

跌进水的眼波

211

捡个烧焦的木头，探究木炭

和树的血缘

阳光中青烟咳嗽成一团雾气

树的头颅变得更硬了

我闻到潮湿的羽毛在火中烧焦

咽了一下口水

三月不食肉味

瘦了几根燃着炊烟的肠子

2014.07.24

212

我躺在水中，看岸上明亮的树枝

2014.07.22

213

蚊子开着侦查飞机

降落在我的身体的机场

沿着胳膊滑翔

顺便提取几滴人血作汽油

我常常原谅她

因为一位生物老师说

那是母蚊子为了产卵的需要

于是，我贴出告示：

供血产卵，非诚勿扰

可有一天

我发现这场阴谋

公蚊子占着孕妇座做起血液生意

2014.07.20

214

村上春树的猫

穿过北海道的秋天

挪威的森林却藏着一个冬天的预言

215

海明威的猎枪

吐着北大西洋的暖流

一群海鸥被

时间冻结

216

卡夫卡

有一个自己的城堡

没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

却有一把锈钥匙插进

闪闪发光的锁

2014.07.19

217

我沿着影子

从树梢走向树根

2014.07.17

218

他们说

草原能净化灵魂

我半信半疑地背着干粮

冒着高原的紫外线和三千米的海拔

净化灵魂

阳光慷慨富足

灼伤我鹰鹫般陡峭的鼻梁

水唤醒我的痛感

驱散麻木

我不再奢望

草原我这张庸俗的皮囊净化

只是希望

在干净的青草地上

与天空平行

看羊群如白云堆满天堂的山坡

2014.07.15

219

我派一条鱼沿着电流

游进父亲的掌心

他派了一条蝌蚪回复我：

知道……

每一个省略号

都藏着一封长信

我把字破译成秋天的思念

阳光便点亮霉雨的黄昏

2014.07.15

220

七百公里外的麻雀

催熟

天空透明的雨滴

我把它叫做麻雀效应

草衣广布，野云低吻

金色的油菜吮吸这只羞涩的青鸟

我打车而过的草原

却被钟表隔开

一道浅浅的堤岸

2014.07.11

221

三轮汽车

渡我

过长安路

上帝的锅破了

雨水

飞流直下

从天堂到人间

只是虚构

2014.07.08

222

邻座的大叔说，

我能喝一斤青稞酒

对面的小伙说，

我能喝两瓶茅台

背后的胖男孩说，

我能喝一冰箱的可乐

我没有他们海量的气魄

只是

夜灌醉了海量的鱼

2014.07.06

223

父亲牵着儿子

阳光如金色的溪流在手臂的运河流淌

他们的体内也许有一条溪流

从古老的源头流到黎明的血管

2014.06.30

224

古书说

爱情越原始越简单

穿兽皮的先辈

借石链泅渡一生的溪流

光滑的石头

磨成岁月的佛珠

森林是绿婚房

树叶和花环是新嫁衣

光脚步入爱情

他们羞于接吻和拥抱

他们不懂打情骂俏

满屋孩子是他们

用时光写下的情书

他们的爱情如此奢侈

总让我盯着甲骨文

目瞪口呆

2014.06.29

225

宴会提前举行

自己像迷路的嘉宾

拿着未来的请柬

出席今日的酒席

手足无措

沉默寡言

以酒为歌

迷醉是朦胧的霓虹

在荒芜的嘴唇开花结果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我借着古老的骊歌

掩饰心底的芳草萋萋

6.26晨

226

粉笔是一枚核弹头

射向黑色的天空

一团蘑菇云

吓傻前排的士兵

将军，我们何时开火？

一支烟干枯如藤

先生，

今晚的月亮多皎洁

何必大煞风景

我好久都没听到

女儿的歌声

2014.06.17

227

五朵白菊

半杯茶水

黑色花絮

白日焰火

一窗子温柔的风

半床海蓝色的地图

花猫梦里吃剩的金枪鱼

纸上涂鸦的暗恋姑娘

舍长说：

关灯，睡觉

2014.06.16

228

额吉在草原上饮马

羊群

穿着雪白的婚纱嫁给牧场

水无声地淌过月亮一样的姑娘

却得到心底挥之不去的

真实的彷徨

2014.06.15

229

蜡油一寸寸矮下去

麦苗一厘厘长起来

230

樱桃肥了

刺猬瘦了

231

亲爱的鸽子

累了我们就走吧

寻一块干净的青草地放牧

日出而作

日落而歌

我们省略一切修辞

用眼睛，用微笑，用阳光

彼此对话

钟表光着脚追逐没有名字的白马

刻度写入岁月的浪花

潮来潮去

海的酒窝依旧酝酿你的体香

风轻抚你的长发

我的影子轻吻你的影子

2014.06.13

232

害羞的女子是美女

恋爱的女子是美女

新浴的女子是美女

可我觉得

分娩后的妈妈是美女

教小朋友拼音的老师是美女

缺了颗门牙的小表妹是美女

别人笑着

你不懂审美

2014.06.12

233

月亮是被诗人虐待的奶牛

他们总想在古老的乳房挤下新鲜的奶

每个人都拿着铁铲

挖掘这块濒临灭绝的无人区

月亮胖时是唐代月亮

月亮瘦时是宋代月亮

不论肥瘦

她都是诗人的情人

我把月亮从上弦月标到下弦月

然后 拍照

纪念月亮的分娩

2014.06.09

234

昨天和一个女生聊天

她发过来两个字

鸽吻

我沉醉在这个优雅的意象

忘记自己

被华丽的奚落

2014.06.08

235

生活因为无法预料的错误

每扇窗子都像藏着一个季节的邮箱

236

美人赠我兮棒棒糖

我赠美人兮青梅枝

美人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美人赠我兮棒球帽

我赠美人兮红绣帕

美人无语不睬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彷徨

美人赠我兮自拍照

我赠美人兮丹青画

美人怅然不顾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慌

美人赠我兮电影票

我赠美人兮玉刻章

美人欣然笑纳之

生活在别处兮使我茫茫

2014.06.06

237

隔着玻璃的眼睛

可以看到一个玻璃的世界

视力正常的猩猩抢过我的眼镜

感受进化后的世界

2014.06.04

238

雨后的山路泛着油光的草色

潮湿的翅膀拍打清晨的空气

雨的影子里躲藏着一只巨大的蜂鸟

我听见云间一声清脆的虫鸣

布鞋微微陷入春泥

2014.06.04

239

家里的钟表和学校的闹铃

有着三小时的时差

一个夜

可以走很远的路，看许多人家的灯

听不同的狗吠和鸡鸣

一个夜

也可以从黄昏做梦到黎明

我看到雨滴落下的温柔轨迹

听到稻田新鲜的蛙声

麦子在我的耳边

旋转成金色的声波

我骑着铁马路过雨的春天

却忘记他乡的土地

隔着三个小时的时差

2014.06.03

240

醒，是梦里被鱼线钓回大海

241

雨后的家具是沉睡的孩子

在异邦变成森林

242

黎明，打开陈酿的盖头

酒香便混沌在钟表的指针

243

我看着每一件木家具

仿佛走进一座原始森林

244

我相信

树洞藏着

冬天的耳朵

2014.05.31

245

镜子铸成的湖面倒映出月光

天鹅的羽毛分娩出王子的背影

他的心里藏着两个自己

一只白天鹅和一只黑天鹅

宫殿的窗子

画出弯曲的树形人体素描

城市的风像红色的小溪

涌进思考者的门缝

2014.05.29

246

如果我是商人

我会买下一个春天的鸟鸣

给中国的，美国的，印度的，南非的

海伦

我也会买画在地上的五线谱和

藏在天上的童话

我会买一盒小姑娘的火柴，然后照着黑夜

寻找启明星

我喜欢收集草稿纸上歪扭的铅笔画然后凭借艺术家和预言家的直觉

判断毕加索和梵高

我的床头是一抹朦胧的红色油彩

莫奈说这是日出的印象

我笑了笑，然后数了数口袋里的硬币

2014.05.24

247

楼头和落日

合成巨大的灯盏

佛光

点亮一座城市的灯油

无数的影子飞过地面

留下狭长的芦苇

2014.05.22

248

左眼看完秦代的泥土

右脚便踩上中国的水泥

水泥的深处栖息着两千二百多年前的骨灰

我的眼睛凝视没有眸子的陶俑的眼睛

一句话也没说

鞋子沾了一层灰

便踏上归去来兮的公交车

2014.05.21

249

图书馆绿色的墙是动态壁纸

爬山虎从墙角攀到屋檐

瓦叶生了淡淡的青苔

一年四季

墙上的风景都在变

2014.05.20

250

两座青山隔着一条小溪对弈，

河流铺满古代的棋

桃花

以水为镜

梦里一渠绯红

一想起去年的雪

阳光下的衬衣便滴出水来

2014.05.19

251

妹妹说爸爸是个魔术师

我说他在哄你

她摇摇头：

不，我会读心术

252

在陕西吃面是一种豪迈的感觉

挽起袖子，添两勺红油辣椒

不管热气朦胧你的屏幕

只用牙齿和面条贴身搏斗

淑女们望而却步

汉子们笑着说：

你们不懂我们的温柔

2014.05.17

253

秦始皇的马鞍倒成

汉时的边关

长城的春草返青

后人幻想着缠绕草根的白骨

写下民工的悼亡诗

他们说

始皇帝是最坏的包工头

可他却修建出中国最好的建筑

名曰嬴政，帝号始皇

宽大的衣袖灌满三秦的猎猎西风

地图从西到东，从北向南

一匹塞北的马从西安奔到岭南

嘬了一口南海的盐

天下的铁被融成十二个铜人

他以为没有兵器的草民不能造反

斩木为兵，揭竿而起

秦始皇的算盘没有敲响

城头变换着国号

秦已经过了保质期

江山依旧是江山

可不再是一个家族的江山

2014.05.27

254

夕阳伸着明亮的锅勺

远远地催着远方饥饿的牛羊

255

断奶的孩子

隔着铁丝网

闻见葱油饼的清香

256

一只脚悬在半空

胆战心惊

他仿佛站在法租界

落点是一只白色高跟鞋

2014.05.24

257

七岁的我饿

晚上看月亮

幻想各种烹饪月亮的厨技

后来，我的幻想被两个美国人的脚印踩成月饼渣

从此以后，月亮变成冷血动物

2014.05.21

258

中午吃饭

一只苍蝇

落入酒杯

小命驾崩

默念佛经

超度亡灵

想起仲尼

读书算命

不收学费

腊肉满庭

不觉释然

心中不惊

原来夫子

也曾杀生

2014.05.23

259

我们走走停停

磨坏几双晴天的雨鞋

上帝说

你们生来就没有鞋子

2014.05.22

260

没有带身份证、户口本、学生证的我

在阿丁的油画前获得新的身份

261

（人群之外的藏羊）

一条人的河流排着脚印

僧侣、老汉、驴友、孕妇

少年、青年、中年、老年

怀着虔诚的姿态等待

又以人的身份交流

孕妇羞怯地抱紧襁褓

一个僧侣

左手拎着干瘪的油瓶，右手念着佛珠

老汉的眼神混浊，仿佛什么打扰他的清澈

队伍后面的藏羊躲在墙角晒太阳

悠闲地嚼着身下的干草

262

大喇嘛和小喇嘛

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师傅念着佛珠，眼神澄澈

徒弟搓着双手，目光害羞

263

三个女人

母亲、姐姐、妹妹

三种眼神

焦灼、迷茫、好奇

264

青藏高原的藏民

变成镜子陈列在美术馆

我从一张面孔穿梭到另一张面孔

像穿越人的森林

每走到一幅油画

我都停一会儿

我相信

镜子能找出污垢

265

夕阳困了，高原暗了

阿丁便点起一盏油灯

2014.05.20

266

木色橱窗里悬挂着酒的肉体

空灵灵的瓶

整齐的排成酒的军队

女儿红、茅台、杜康、西凤

仿佛我是一个外乡人

闯入酒的境地

我仰望每一瓶空空的瓶子

幻想她丰满的身体

房子矮下去

我矮下去

酒香正从新娘的红盖头溢出来

2014.05.20

267

星期一。家。晴。

今天是星期一，爸爸去上班，妈妈去上班

我却没有上学。

阳光里小麻雀变成金色

大黑狗变成金色

我常躺过的草坪也变成金色

闹钟响了，哦，七点了

2014.05.19

268

没有人知道他，一个小老头的来历

他常出现在婚礼和葬礼的边缘

扮演边缘人的角色

人们无聊时会喊，“窑汉，来一个！”

他从旧包里掏出一个二手收音机

嘶吼几句老生的唱白

菜一上场，他便退场

他是没有出场费的演员

喧闹像麻雀一样散去

他便背着一个光棍的寂寞钻进自己的窑洞

2014.05.19

269

停电时

我们是和时间逆流的鱼

打着灯笼，点着蜡烛

体验白炽灯冬眠的生活

电流变成稀缺的粮食

我们都遭遇罕见的饥荒

可一年总是要饿几次

没有灯光，世界变得昼夜分明

颠倒的生物钟日落而栖

稻香和蛙鸣从遗忘的岛屿回归

痴情的女子依旧在阳台盼着流星许愿

一切都退化到原始

只有原始的依旧原始

2014.05.16

270

烛火里我看见千万个精灵

手挽手飞向月亮

地上的蚂蚁围着蜡烛取暖

像等待领取救济粥的贫民

2014.05.12

271

沐浴的喷头

躲着一条

与世无争的鱼

鱼的使命是开闸和关闸

水流过我的身体

我的全身经脉都流动着水

如同一条溪流流过我的身体

自己瞬间化作光滑的卵

壳里藏着一声云外的鸡鸣

2014.05.10

272

自由的青草

燃烧阳光的烛台

大地和飞鸟

沿着平行线游过金色的麦田

我

是阳光的信徒

雨水的祭司

是草地上安静的牛羊

脚吻着大地的额头

就像被妈妈抱在怀里一样

充满安全感

2014.05.07

273

灯火通明，杀退一匹马的影子

跨界的车一路向西

出了老西门

借着月光俯视这局未完的棋

梦里对弈的酒友

不说废话

葫芦长成身体的酒杯

灌醉自己

2014.04.30

274

九月九日的重阳

王维登上石头

望了望远方的霾

金属骨架上遗民

背上扛着玻璃阻挡西风

他们

用纸在糊灯笼

唐朝诗人脖子僵了

山东兄弟的家书迟迟不到

275

老马拖着诗人的俸禄衣锦还乡

一箱旧书和一箱脏衣服

是他的退休金

解金龟换酒的醉八仙被医生禁酒

酒店老板也换上新广告

他现在滴酒不沾

故乡老友的孙子已经上学了

他的外地口音

是回乡的最大障碍

2014.04.27

276

在雨中，雷声很大。千里之外

的你

是否依旧害怕

突然袭来的风暴和闪电

扔掉雨伞

我借助蛛网的无线电接通

一直不在服务区的

长途电话

一滴水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4.25

277

茶叶

以鱼的气泡

催眠沸水的脉搏

一条河流从春天的枝头跌进我的红旗渠

流速与血液相同

我用指头抚摸字典

每一个拼音都温柔的像睡着的波斯猫

4.21

278

西安，阴转小雨，气温九度

明天是啤酒节

盼望九度的雨

没有带伞

你

和我一样

和鱼一样

和所有弯腰路过的蚂蚁一样

和所有没带伞的人一样

不一样的是

那天天气正晴

一滴含有酒精的雨都没有

4.19

279

洗净钵盂，用新下的雨

代替鱼缸

养一条来自天上的鱼

雨和鱼鳃一样会呼吸湿漉漉的空气

然后化作

泡沫

钵盂多像透明的玻璃

照出

水中的月亮

镜中的你

我多像那个痴情的小沙弥

袖口有一只蝴蝶在飞

2014.04.11

280

满天的星斗是岁月的刻刀

一刀刀刺进生活的肉

281

蚂蚁死去会变成一粒沙

我弯腰

捡起蚂蚁风化的尸体

282

我的影子在太阳下缩小成质子

蚂蚁的影子

却被夜晚的风拉成长长的线

283

蚂蚁没有巢

他们，管家叫窝

284

蚂蚁

压弯脊梁

扛起一块名叫

存在

的石头

285

刀子丢了

口风琴过时了

沙子相亲相爱，子女成群

牛羊沿着干裂的河床流浪

远处一汪绿洲是

流泪的墙

2014.04.05

286

忘记渡口的方向

招唤河流和镜子导航

坐标是

你的南方和北方

287

春天的雨一路追踪

故乡的那个少年

288

留名的人影

在大雁塔的烛光里超度

我变得

很轻很轻

289

偷葡萄的狐狸躲进雨燕的巢

蜘蛛结网晾着榕树的衣裳

290

你的眸子有满园玫瑰燃烧

红色的火焰燃烧发黄的羊皮纸

羽笔闪出盐一样的泪

阳光下的白沙

隐瞒一个手镯的名字

时钟的罗网漏出雪泥鸿爪

你的眸子有猛虎轻嗅蔷薇

291

黑色的梅肢在月光里

洗去混浊

292

1989年的3月

后羿的后裔

射出一支写着中文的羽毛笔

铁轨的两旁

长出金色的麦子

没有历史去记录这天的日记

也许有一张发黄的报纸注明日期

1989年3月26日

鹿没有从草原赶来，它在喝水

马没有从山顶赶来，它在高歌

只有太阳在俯视

以一只鸽子的名义

白衣的少年与大地平行

温暖的笔杆画出四个红色的车轮

2014.03.26

293

表姐让我给女儿取名字

我翻遍四书五经和唐诗宋词

像一个强盗抢劫树上的梅花

给每一条河每一尾鱼

取一个温暖的乳名

然后相忘于江湖

有的钻进《小石潭记》

有的流进《岳阳楼记》

也有一些小鲫鱼和傻白鲢钻进渔网

变成食客的菜单

可是那条溪流依旧怀孕出一些新的蝌蚪

有的名字刻在石头上

有的名字刻在竹简上

有的名字刻在纸上

还被保存在外国的博物馆里

幸亏身份证上

每个人只有一个用户名

2014.03.25

294

獵的左邊是獸

虎豹豺狼

昆蟲鳥獸

還有

籠中的金絲雀和系著鉄鏈的禿鷲

借的左邊是人

男女老少

高矮胖瘦

加上

結巴的吃羊奶的狼孩和被盜的北京人的頭骨

2014.03.24

295

十三岁的无奈像盐

熬进人生的锅

你的背

弯成狭长的弓

绷紧一个家的弦

三十而立的马

在风尘中扬起风尘

2014.03.21

296

雨是最好的媒人

伞和屋檐都是

爱的借口

297

木屋的苔痕尚绿

纸糊的风筝

向南眺望

天空与大地拥吻的姿势

298

伊豆的石子路

长满雨的酒窝

斟一杯露水

便满了半个春天

299

钢笔是老兵残留的一只手臂

在漫长的冬季

留下诺查丹玛斯的预言

300

太阳是黎明的剪影

贴在黑夜的窗外

2014.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