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HypnosiaVX5

前段时间，拳头公司的 FPS 新游《Valorant》在精妙营销操作之下热度暴增。各界玩家围观之余，也出现了角度刁钻的观点：

这话仿佛在说，荼毒村庄的恶龙又来了，我们只能希望隔壁村尽快把那谁家小谁拉出去献祭了，这样我们才能获得一时安宁。

且不论这番献祭论有没有道理，它至少反映了如下一种悲观：

长期以来，我们深受外挂作弊之害，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们却拿它毫无办法。

FPS 里为啥总有人开挂？

当然，FPS 里为所欲为的“神仙”并不是什么超现实的恶龙，只是借助软件的普通人类罢了。

既然是“人”在开挂作弊，其动机就可能是三种心理：图爽、报复、好奇。

D.Va 说得好：“玩游戏就是为了赢”，但有些玩家结果导向观念太重，于是出现了“玩游戏只是为了赢”，为此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作弊。

除了功利的唯结果论导致开挂，有些时候，人们也会因跟风或报复心理而倒戈，所谓“打不过它就加入它”、“我不舒服谁也别想开心”。

还有些情况下，有人开挂只是因为好奇、只是因为对作弊的严重性缺乏认知。

就像最近大火的某款手游里，有玩家账号因作弊被封，Ta 却借口朋友试挂大呼冤枉，似乎真把作弊当成可以商量的事儿。

为何会出现这些开挂心理？背后可能有些历史原因。以往，不少人只把游戏视作一种用来释放情绪的玩物，进入联机游戏时代，他们未必能立刻意识到破坏游戏规则之恶劣。

毕竟，什么共情能力、换位思考能力，很大程度上都要通过后天教化形成，不能指望开挂者在撒泼耍赖的过程中突然顿悟（毕竟他们小时候可能没人教这一课）。

所以这事可以算教育问题，有关道理在学校里没学会，那也只有通过“社会毒打”来传授了。

什么是“社会毒打”，就是你每天问候开挂玩家缺少父母的爱，遇到作弊队友主动与其划清界限，把“2 秒 17 枪”的主播做成鬼畜明星，甚至混入挂群卧底，把“神仙”被封后的懵逼嘴脸转发出来，让大伙奇观共赏……

近期《守望先锋》封了大批作弊者，有外挂群的“惨状”被转发出来，传为笑谈

这种“社会毒打”其实有个学名，叫“道德劝诫”，关键在于营造出“外挂人人喊打”的舆论氛围。

要实现这种效果，游戏官方的细节操作尤为关键。

比如《彩虹六号：围攻》，这游戏采用的 BattleEye 反作弊系统……老实说效率并不尽如人意。但游戏会时不时播报封号名单，普通玩家看在眼里会感觉阿育跟我们站在一边，就很安心。

还有《守望先锋》，前段时间不是干掉了很多外挂吗？有个惨遭制裁的锁子哥，跑到官方论坛装可怜喊冤。

哪想到《守望先锋》首席制作人 Jeff Kaplan 亲自回帖，称已经检测到该账号存在数次作弊行为，一耳光甩在作弊者脸上，吃瓜群众见到纷纷叫好。

但如果官方不作为，那公众氛围将迅速恶化。

最极端的反面例子就是《我的世界》的 2B2T 服、《穿越火线》的越南服，其管理者 100% 无视作弊，才让游戏堕落成群魔乱舞的极恶之地，是真的没法救了。

FPS 里为啥总有人做挂？

游戏作弊这事吧，不仅是个社会心理问题，还是个科学技术问题。

FPS 游戏里为啥总有人做挂？因为外挂开发者不怎么费劲就能做出挂。这是多人 FPS 游戏基础架构所决定的。

现代 FPS 游戏大多采用帧同步技术 [1]，把数据运算放在客户端本地，游戏公司的服务器只负责转发玩家间的数据包，几乎不做对比验证。

只有这样，才能在有限的服务器容量内，完成巨量数据交换，实现低延迟对战效果。

然而这也留下了可趁之机。因为很多数据在本地，外挂就能很轻松读取、篡改数值，实现自瞄、透视、无后座各种神奇效果。

而这些异常数据还会被服务器原样转发，呈现在其他玩家的客户端里，就成了打破规则的“魔法” [2]。

对此最最根本的解决方案，就是把数据运算全放到服务器端，把 FPS 做成云游戏。

但这事目前看来还不怎么靠谱。单机 FPS《毁灭战士：永恒》在云游戏平台 Stadia 上，都有可能出现明显延迟，更提多人对抗游戏了。

那该怎么办呢？主动一点就是使用反作弊软件提前检测，一旦发现外挂程序的特征码，就强制关闭并封禁。

拳头公司 FPS 新游《Valorant》所用的 Vanguard 就是这个路数，如果在对局开始前就检测到异常，游戏将提前终止对局，避免浪费玩家的时间与排位分，这思路还可以。

但 Vanguard 这软件也有开机自启、后台驻留的毛病，在很多人眼里属于窥探隐私，于是引出了不小争议。

所以还有保守一点的方法，就是靠玩家举报、人工复核、事后封禁，归纳来说就是亡羊补牢。在《CSGO》、《守望先锋》等游戏里，用的就是这套策略。

尽管这属于“迟到的正义”，但只要官方严格执行秋后算账，玩家还是挺乐意帮忙的。鉴挂、举报之后，看见官方反馈说作弊者已被石锤并封禁，这样的体验确实挺爽。

技术层面反外挂还有个补充办法，即隔离作弊玩家。

这段时间《COD 16》里就出现了不少暴力锁头的“神仙”，官方随即宣布调整匹配机制，把有嫌疑的玩家匹配到同一场对局里，让他们“神仙打架”。

咋看上去这像是浪费服务器资源“养蛊”，但这么做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普通玩家，同时也让官方有机会集中观测作弊行为，以便排查程序漏洞。

其实，此前的《和平精英》、《APEX》等游戏已经搞过这套操作。就像防控病毒离不开隔离区那样，设立“神仙服”说不定会发展为网游反作弊的标准手段。

FPS 里为啥总有人卖挂？

FPS 里有人想开挂，说明存在需求；FPS 里有人做外挂，说明有供给；需求与供给之间，就有市场，就有利润，就意味着钱。

牵扯到钱，事前就会变得无比复杂，外挂作弊于是从单纯的心理、技术问题，变成一个社会经济问题。

说来有些魔幻的，在 2017、2018 年前后，伴随着《PUBG》、《APEX》等“吃鸡”游戏火爆，与盗号、租号产业紧密挂钩的制挂、贩挂黑色产业也得到了长足发展。

有报道显示 [3]，这门产业在那段时期已演化得层级分明，最上游是有软件逆向工程技术的外挂作者，接下来是制贩“卡密”的总代理，总代理下面又是收购“卡密”、分销至各个 QQ 群和淘宝店的次级代理，最后就是购买“卡密”的开挂玩家及各类工作室。

在这个金字塔体系里里倒腾外挂的一度收益颇丰，据说月收入可达十数万乃至百万元 [4]。

人们常开玩笑说，“最赚钱的方法都在刑法里写着”；但在几年前，制贩外挂这门生意不仅暴利，还真的很少被制裁，这才有那么多人即使被骂“死一户口本”，也要在制贩外挂的领域里大鹏展翅。

正应了马克思那句话，“（资本）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想要制裁这种不讲道理、只图利润的外挂资本家，真不是靠玩家抵制、游戏公司封堵就能搞定的，得拿出法律的铁锤，痛击他的满肚肥肠才行。

事实上，我国早在 2003 年就发布了《关于开展对“私服”“外挂”专项治理的通知》。参考这份文件，制造、贩卖外挂至少也算出版违法内容，属于非法经营行为。

近两年，警方出手打击外挂团伙的新闻也越来越多。比如去年 11 月，江苏警方接到报案后后，出警破获了一起外挂案件，将作者、一级代理、二级代理共 33 名犯罪嫌疑人悉数抓捕，从顶端往下毁掉了一个作弊金字塔。

可见，游戏并非法外之地，想发不义之财，早晚得付出代价。

我们也得注意到，在用法律对抗外挂作弊这件事上，其他国家也在行动。

比如在韩国的现行法律里，就规定使用外挂也要被制裁。2018 年 4 月，有一批《守望先锋》作弊玩家被判了 10 个月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或1 万美金罚款的重刑。

还有美国，曾有过一个《堡垒之夜》作弊玩家，年仅 14 岁，可能还处于屁事不懂的年纪，也照样在 2017 年底吃了 Epic 的律师函。

与外挂的战争，远远没完

写到这我们归纳一下，人类心理使然，总会产生外挂的需求；FPS 游戏架构不变，外挂的来源很难断绝；资本逐利特性决定，外挂总能找到流通渠道。

需求、源头、渠道三个方面，不管阻断哪一个，都能很大程度削减外挂作弊对 FPS 游戏的破坏力。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三方面虽有不小的改善，却哪个都没取得决定性进展。

舆论里人们已经对 FPS 作弊行为深恶痛绝，但依然存在 EA 这类拉胯的官方，愣是不好好解决《战地》系列里的作弊祸患，逼得玩家建立起 bfban.com 这样的民间组织，代替官方鉴挂锤挂，勉强维护着游戏风气。

如今已经有不少开发商挖空心思与外挂作者在技术层面斗法，不差钱如拳头公司还开出 10 万美元奖金悬赏漏洞，但只要多人 FPS 底层机制不变，就免不了出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拉锯较量……而那些不在游戏软件框架内的鼠标宏、硬件辅助类作弊，又该怎么办呢？

通过法律手段，国内正常代理运营 FPS 游戏已有能力制裁不法分子，但对于没有正式进入国内、或没想进入国内的 FPS 游戏来说，它们的运营方有条件、或有意愿就外挂问题报警打官司吗？

所以我丝毫不怀疑，这周末回去玩射击游戏，还是有不小的概率遭遇锁子哥，惨遭一枪爆头。

不过，这样的负面体验，并不足以让我放弃 FPS ，或令我加入作弊阵营。

现实里并不缺少挂壁，但我们还是找到了各自的活法。FPS 里外挂如附骨之疽，但它终究是因“人”而产生恶疾，终将被另一批人找到办法根治。

不论如何，我们要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保持信念，坚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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