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屋前屋后,一些被大水淹死的高大的树木,因为无人管理,一直保持着当初歪倒时的样子,它们是何时无奈地倒下的,没人知道。
那年破圩的时候,洪水从溃破的缺口里如万马奔腾般地横冲直撞,那首当其冲的树木恐怕被连根拔起了吧,据说水头还在遥远的地方就能看见那不祥的水幕。万亩大圩的容水量是惊人的,一下子拉低了圩外河道里的水位。
那曾经来势汹汹的漫天洪水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日趋平静,由最初的狂暴不安而变得温驯了,那一望无垠的水面渐渐平静下来,一个后天的湖泊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村庄和树木都变成了水底的生物。
那众多的鱼塘里家养的鱼类像是获得了新生,海阔凭鱼跃,它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不等飞跃就进到了异常广阔的水面,陌生的水域会不会让它们感到生疏而流连于寻找自家的窝巢。
圩外的河道是一直连通到长江的,圩水的退却跟随着江水的步伐,长江里的水位降低了,河道里的水位才会跟随着慢慢降低。
精明的养鱼人会在大水将退不退的空隙,在自家的养鱼塘中心水面洒下大块的菜籽饼。池塘边那些露出水面的树木就是很自然的标记,容易分辨出位置。至于如何涉水撒饵,身处圩区的养鱼人自有办法,他们的水性自是无比的好,再说了一般家庭都有应急用的大木盆。
那浓烈的香味会吸引来众多的鱼儿,懵懵懂懂之中,大水就无声地退走了。贪图美食刚觉出异样的鱼儿,失去了此生唯一一次遨游江湖的机会,只得乖乖地留在了鱼塘里。
那浸泡在水中两月有余的大树,命运也各不相同。那长在塘埂边的杨树,它的根系本就天天与水为伴,亲密无间,此时更是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着。只有那些水边自生的并不很耐水的树种,在水里慢慢就凋零了树叶,流失了容颜,仅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枝丫露出在水面。
杨树终于等来了水退的时节,似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那随着微风摆动的树顶上发出的簌簌声也显得有气无力。杨树与大水的一番较量,看起来似乎是胜利了,可是它也落下了一身的伤疤,树身的皮肤泛出了一层黑色,长期处于水下的枝叶因为缺少了阳光女神的拥抱,被迫低下了头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嘀咕着,明年咱又是一条好枝。
那些低矮的杂树早已经没有了生机,一岁一枯荣,有土的地方就会有树木。到了来年,那些枯败的地方自然又会出现不一样的新绿。
那些树叶落尽只剩下光杆子的大树,暂时还是站着的姿态。到了次年的开春,绿色还是没有回到它们的身体里,在某个起风的夜晚,随着春风的摇摆,那已经腐烂的根基承受不了数次晃动的力度,悄无声息地倒在了水塘里。
老家屋后的大塘里,靠近水边就倒伏着几棵大柳树,柳树虽然长得很高大,也可以从小就生长在水边,可它却是惧水的,大水只要超过它的一半身高它就会窒息而死。
但它的种子却是顽强的,大水过后的第二年春天,塘埂边或空地上很自然地会冒出一棵棵的柳树苗来,这些种子是如何落下去的,不得而知,也许是大自然的恩赐吧。
那些歪倒的树木,要是在多年以前,早就会被拉回家锯成了柴火。只是现在家里的土灶烧的也不频繁,并不紧缺烧火的木头,煤气罐代替了大部分的柴火,所以那些歪在水边比较难拖的树木也就无人过问了,任其自然的朽烂着。
水边的杨树还是那样的挺拔,人们也不像以前那样隔一年就锯它一回,好准备足家里过冬的柴火。时过境迁,柴火已经不再是那么的重要了,就让杨树那样的生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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