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歌还是没把舍脂和其他侍妾安排在一块儿，毕竟，他是特别的。
她把他带到了婴玄以前曾经住过的那间房，本不是客房，也算主人就寝的地方，所以非常宽敞。
“二谷主，恕嫣歌愚钝，您这是想唱哪一出？”尊称一声二谷主，语气却是质问，这一路，嫣歌脑子都乱掉了。
“嫣歌姐姐，叫我舍脂吧。我回来不是想抢走什么，这里没有一件东西属于我，我只想待在他身边，只是这样而已。”
听到舍脂叫自己一声姐姐，嫣歌的心竟然软了几分，一下瘫在椅子上，脑子里都是混乱，欲言又止。以前的洛怜偶尔也叫她姐姐，只是现在看眼前这个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我，哎呀。”嫣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要怎么说了。
“你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我都被你搞糊涂了！我站在旁边看你们两个兜兜转转的，我都累死了！你说你吧，你到底有几个名字几张脸？刚开始柔柔弱弱，突然一夜之间又变了个人，再一会儿又疯疯傻傻，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嫣歌看起来并不是恼怒，只是焦头烂额了。
其实在婴莲死后的这几年，她曾经想过，如果洛怜回来会是什么样子，洛风会不会好过一点。可是记都记不清了，要怎么好过一点？
“姐姐，就让我叫你姐姐吧，我刚进百鬼花谷的时候就这么叫你，现在舍脂就是我的名字。不管我是哪个身份，我都不会忘记你，我知道你对哥哥是绝对忠心的。”
听舍脂的语气谦卑，嫣歌也不好发难，朦胧中竟想起了他曾经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的他，除了那张脸，还有哪里相像？
“那好吧，舍脂，我就再当一回姐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回来了还会走吗？”
“不走了，绝对不会走了。”现在舍脂已经记起了所有，不会再错过，不会再放手了。
“我就搞不懂了！你们俩的情分我是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可是偏偏他前进的时候你就后退，你再回来的时候他又往回跑，你们就不嫌累？面对面向前走有那么难吗？”
在以前，洛怜是主子，嫣歌是断不敢如此质问的。现在，洛怜就像一个不速之客，不怪她这般谨慎。
舍脂也黯然，心里也是百般苦楚：“不是不爱，只是情深缘浅。每次要触碰到的时候，就模糊了。这是累世经年的诅咒。”
舍脂把所有事实全部告诉她，包括洛鸢和洛璃妃的故事，还有百鬼家族先祖洛安和舍脂的故事，但省略了帝释天的诅咒和注定的结局。
他只告诉嫣歌，他和洛风会幸福，只是幸福会来得很晚。
其实自己心里明明清楚，不可能幸福，天帝的诅咒不可能破除，只要他还爱着洛安，就不会幸福。
畅谈到半夜，嫣歌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你？你说你是阿修罗王的女儿？帝释天的天妃，舍脂？”嫣歌觉得自己在做梦，这，洛怜是男人啊！
“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表情，舍脂的表情很平淡。
“那洛风就是洛安，也就是洛鸢？”
“是。”
“你们有着千世情缘？”
“是。”
“等等，让我整理整理脑子。”嫣歌显然受到的冲击很大，抚着额头，想把一堆乱麻整理出来。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还有事瞒着我。帝释天是如此骄傲的天帝，怎么会放你来人间找心上人？难道他不知道？”
舍脂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立刻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对着嫣歌微微一笑：“姐姐，天帝自然不知道，地上一千年，天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况且天帝的一天就是人间百年，我不过在这凡间游玩了几天而已，他那么多女人，哪里顾得上我。”
说到帝释天的时候，舍脂的眼里有掩藏不住的愤恨，但是嫣歌并未发现。
这下嫣歌搞清楚了，原来舍脂是动了凡心，与天帝的婚姻并非是她所愿，人间的洛安才是她一见倾心的人。
嫣歌不经为这对苦命鸳鸯感到惋惜：“唉，苦了你们，阿修罗投身人道，我一个凡人自然不懂其中的奥妙，但是你一定吃了很多苦，转生为女子还好，像今世转生为男子，凭空又多了些阻碍。偏偏他现在又忘了你，这可如何是好。”
嫣歌毕竟是女子，比舍脂大不了多少，自然感伤。
舍脂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过了左护法这一关。又多了几分胜算，双目蓝光一闪。
“多谢姐姐关心，以前的一切都是因为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每一世都要经历这个慢慢苏醒的过程，总会造成不可解清的误会。但是无论如何，我最后还是会回到他身边陪着他，直到他记起我。就算他永远都想不起我是谁，我也会陪着他。”
嫣歌的心已经完全软化了，心里说不清的心疼：“唉，夜深了，你快睡吧，明日还要去见他呢。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你，有些话不要多说，吃了谖草丹，要是强迫他想起过去，或许会崩溃。”
“嗯，姐姐也回去睡吧，舍脂谨记。”
房里只剩下了舍脂，实在困得紧，静静地和衣睡去。
班竹轩的那个人也没入睡，辗转在床上，翻来覆去停不下来。早已经过了而立，不再是青涩的少年，怎么还会有刹那心动的感觉？只是因为他和莲儿长得像吗？
夜里，洛风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曼妙的女子，怀抱琵琶，驻足回眸，惊鸿一笑。
他对那个女子说：“相逢一笑就此别，余下的日子怕是要犯相思病了。”
女子娇媚地掩口一笑，你们人说话可真有趣。
那个女子叫他——洛安。
迷迷糊糊，云烟缭绕，又到了另一个场景，还是那个红衣女子，穿的是留仙裙，女子满脸泪痕，雪肌惨白，她说：“洛安哥哥，你真的要赶我走？”
他无奈地笑笑，那个人更能做你的依靠，我永远不可能企及他万分之一。
女子只是一直哭：“不，我不要他，我只想跟你走。”
他安慰她：“舍脂，我就在这凡间，承受生老病死，我在院里种一棵你最喜欢的樱花树，把它当成你，我就一直陪在它身边，就好像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说，我们还是隔得很近，看到樱花飘落的时候，我便知道是在思念我了。”
女子满眼尽是绝望，不，我不能忍受你离我那么远！
他还是耐心地安慰她：“舍脂你看，那太阳和我哪个离你更远？——当然是太阳离你更远，我时时刻刻想着你，不分日出日落。”
美丽的女子悠悠地看着耀眼的太阳，日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舍脂说：“当然是你更远。”
她回头看着洛安，浅浅地说道：“举目见日，不见洛安。”
举目见日，不见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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