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我还没去内蒙兵团时,就和芙蓉是好朋友。那时我们住的很近,常在一起玩。芙蓉长得很美,身材婀娜有姿,有人说她像电影画报上的某某演员。 芙蓉比我大一岁,她母亲非常担忧芙蓉今后也会被上山下乡,急着给芙蓉找婆家。
结果是在我还没去兵团的前一年,芙蓉就做了新娘。遗憾的是这桩婚事完全是两家大人的主意,首先是芙蓉有一次出门坐在船上,被船上的老轨,也就是新郎的父亲一眼看上,然后托人打听上门做媒,给他的儿子孝宝做媳妇。
那时的孝宝已经参加工作,和父亲在一条船上。
孝宝长得也不错,颀长的个子,白净的脸庞,就是很腼腆,不会说话,见人就低头,有点呐呐。可是芙蓉的母亲看上了,说这个小伙子老实,不会欺负她女儿。两个大人一拍板,就定了芙蓉的一生。
芙蓉心灵手巧,会裁剪缝纫,还会刺绣,后来我结婚时,芙蓉还送我一对绣花枕头。
我探亲回家时,芙蓉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再见到孝宝时,已经当父亲的他还是那样呐呐地低着头,没有一句话。
说到他们两人的感情,芙蓉总是叹气。而且,芙蓉开始自己找工作,颇费了周折,才给自己找到一个单位,不再是一个无业的社会青年。
等我在兵团和农场周转十几年后,再回到舟山,芙蓉的两个女儿都已经是大姑娘。
有几年时间,我和芙蓉都各自忙着工作和家庭,相隔也不近,很少见面。
那年,突然得到消息,芙蓉的小女儿要结婚了,对象竟然是我所在单位总经理的儿子——安康公子。
我所在单位是国营大公司,属于中央水产厅管辖。也就是说公司总经理是个大官,他的子女有去美国的,去日本的。经理的儿子在日本,叫安康,也就是即将要做芙蓉的女婿。
芙蓉的即将做新娘的女儿叫小凤,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
小凤在这个父亲不苟言笑,母亲家教又严厉的家庭里,影响到小凤的性格也是比较内向,不爱张扬,喜欢宅家。像她爸一样比较腼腆。对母亲的话是言听计从。
鉴于母亲的美丽,和父亲的标准,小凤自然也是一个美人儿。又稳重羞涩,这在当今的姑娘群里好像是稀世珍宝。
历史惊人地相似。小凤不知在什么场合,被那个当经理的父亲一眼相中,于是,两家人有了联系。
这以前经理夫妇已经为儿子安康找过几个姑娘,不是经理夫人看不上,就是经理不满意,或者是公子安康不喜欢。
其实安康年龄不大,还没心思找对象,在日本很少回家。着急的是经理夫妇,因为安康是独子,经理夫妇不想让儿子在日本找媳妇,又想让儿子早点结婚,给他们传宗接代。
这边的芙蓉也着急,想让女儿早日完婚,这样 可以让小凤早点去日本。可是两个年轻人只匆匆见过一次面,没说过几句话,几乎没有时间培养感情。还是在母亲的提示下,让小凤给安康编织一件毛衣,作为定情物。
安康有两个姐姐,和一个高龄奶奶,外加亲戚一大帮。他们的老家是在渔农村,虽然全家已经在在城里居住,但是家乡的风俗习惯还是难以从身上剥离。
安康的父亲这些年高官位居,光宗耀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人自然觉得高人一等,嫁娶更是要讲究门当户对。总觉得芙蓉家的小凤有点高攀,于是安康家的亲戚帮着出主意,要求小凤给两个姐姐,一个奶奶,和公爹婆婆,必须每人做一双鞋子奉上。芙蓉代小凤买了五双鞋子,并送过去。
安康家又提出好几条乡间的风俗要求,芙蓉一一照办,但是心里还是憋着委屈,知道这是亲家在比高低,做规矩。
其实,芙蓉这些年努力打拼,在市府财经局谋了一个职员的位置,说起来是在市府工作,也有点光彩。
孝宝这些年在某单位也谋得一个科级干部的位置,总算开窍,能应酬社会了。但是和在几万人的国营公司当总经理的安康家比,是有高攀的嫌疑。
芙蓉是个要强的女人,她觉得自己的小凤在姑娘群里是佼佼者,何况自己没有儿子,因此嫁闺女也要风光排场,而且娘家亲戚朋友也很多。
婚期是两家大人定的,安康一直在日本,对自己的婚事一点不热心,只是出于孝心,听从父母的安排。
小凤也是个乖乖女,一切听由母亲安排。
就这样,两个都是二十刚出头的孩子,就被父母包办了。虽然没有感情的基础,但是两个人都见过面,两个俊男靓女还算都有好感,这比过去新郎新娘没见过面的包办似乎进了一步。
接下来要商量婚事怎么办?
小凤家在市中心,安康家在公司,也就说在市郊外,离市里还有几十公里。
安康的父母在公司当然要大办婚礼,这是经理的公子结婚,也是公司的一件大事,多少人员早早就在操心这件大事。酒席菜肴,厅堂宾客,交通来往自有人操劳安排。让安康父母纠结的是,芙蓉提出第一天先在娘家宴请客人,举办嫁女的婚礼,第二天再把新娘送到夫家。否则第一天在公司举办婚礼,第二天还得再回到市里举办,然后还得送小两口再回公司,好像有点折腾。
可是经理夫人觉得不妥,是我们儿子娶媳妇,怎么先在你们家办婚礼?我们儿子又不是倒插门,不同意。一大帮亲戚也都愤愤不平,岂有此理?
芙蓉很聪明,她不走亲家母的路子,就找亲家公商量。男人好说话,经理被芙蓉轻言慢语地开导,终于答应芙蓉让小两口第一天先在娘家举办婚礼。
那天,我就在小凤娘家的那场婚礼上,是在晚上。我坐在酒席上,听说新郎还在飞机上。
酒席有近二十桌,排场不小。内厅有几桌,大概都是高朋贵宾。
外厅有十几桌,有二桌是小凤的同学和朋友,小凤说有几个同学还是刚从上海赶过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新郎下飞机赶过来,天已黑了。
在等待新郎的时间里,公司那边不断有电话打过来,那时还没有手机。电话传过来说新郎很累,不能让安康在酒席上待的时间太长。又说给奶奶的鞋子不合脚,要再买一双,这是讨吉祥,要合适安逸等等,反正是透露着非常的不满。
新郎和新娘先去内厅敬酒,大概新郎有点不耐烦,敬酒时没让那些高朋贵宾满意,结果有人说出难听的话:“经理了不起啊,他在公司是经理,到我们这里就不是经理。我们这么一个如花似貌的姑娘嫁给你,小子你别摆臭架子。”
新郎和新娘几个月没见面,见面马上就暴露在众人面前,两人都没有说上几句亲热话,小凤连把那件织了几个月的毛衣也没有机会交给新郎。两个人的感觉是生生的,没有那种亲密情侣的甜蜜和喜悦,好像只是在替父母完成任务。
从内厅出来时已经有九点多,新郎的脸上明显地流露着不高兴,也许是有点累。公司那边的姐姐又打来电话催促,说该让新郎回去,太晚了,弟弟太累了。
可是还没给外厅的客人敬完酒,当敬到小凤同学的一桌时,有个同学偏偏要调侃一下新郎,说道:”你从日本来,问你一句日本话,鞋子没坏,鞋带先坏 ,怎么翻译?”
其实,这是一句娱乐段子,没什么可以翻译,用上海话的译音听起来很像是日本话。偏偏新郎不知道这是开玩笑,一时也翻译不出来,非常窘迫。偏偏旁边一个笨蛋自作聪明地调侃说:”鞋子没坏,鞋带先坏,不是破鞋。”
听到这句话,新郎的脑袋里嗡的一下,感到被侮辱,看着一桌陌生嬉笑的脸,他再也忍不下去,愤愤地放下酒杯,离开酒桌,直接奔向门外等着他的汽车,扬长而去。把满厅的客人和惊愕的新娘抛在脑后。
好好一场婚礼,就这样不欢而散。新娘脸面丢尽,那几个同学也悔恨莫及。芙蓉强颜欢笑,送走客人,回到家里,抱着女儿一起啼哭。一边又焦急万分,不知公司这边反应如何。
我回到公司,帮助芙蓉打探消息。有消息说,那天晚上经理家里的大吊灯突然掉下来,摔得粉碎。新郎的老奶奶直说不吉祥,要毁掉这门亲事。可是请帖已经发出去,酒席菜肴也都准备好,厨师都请到公司,张灯结彩的都挂出去了,有外地的客人已经住进公司的招待所,公司上下全知道经理的公子要结婚。
直到天快亮,经理才听从夫人的话,发出通知,婚礼停办。
这场婚变就这样结束了。
芙蓉说,小凤抱着那件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毛衣,整天躲在家里哭哭啼啼。
这场婚变是不吉祥,一年后,经理夫妇东窗事发,被人举报贪污走私,锒铛入狱。经理被判十五年,经理夫人被判无期。
这桩由两家大人操控的婚姻,伤害的是两个无辜的孩子,委屈的是小凤。
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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