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养生物先于异养生物出现在这颗星球上，因为早期的地球有很高的二氧化碳浓度。植物依靠进化出的叶绿素成为自养植物。它们吸收二氧化碳，吐出氧气。动物那样的异养生物在之后先驱们造成的富氧环境中逐步发起、扩大。
角马吃草，狮子又吃角马…食物链在一个叫罗杰斯蒂克的方程的控制下，取得了种群数量上的平衡。非洲就曾经因为狮子等掠食者的减少，角马等食草动物数量暴涨，啃慌了草原，反过来危害到了食草动物自身。理解了这个称为塞伦盖蒂的法则，你看到狮子捕杀角马时，还说得清谁更“正义”吗？
《雌性的草地》是严歌苓的代表作之一，还没看到对应的影视作品，估计已经在路上了。知青来到了大草原牧马，要知道游牧需要比农耕更多的土地，就是说单位土地能养活的人口有很多差距。工业与农业相比，进一步提高了单位土地面积能养活的人口。
如果你承认前面的塞伦盖蒂法则，就知道悲剧的“自然起因”了。还有社会起因和人性的局限，这些就是严歌苓在故事背后逐渐展开的底层逻辑。
出身隐秘的沈红霞，一位美貌的已孕女兵参加舞会被首长看上，改嫁后给前夫送出一个女婴，这个表面的父亲成为首长及夫人的侍者。他阉割了自己的本性而苟活着。沈红霞则有了高贵的将军虚拟血统，并被一直被“高贵”裹挟，她貌似高尚，总以神圣的使命指引自己，想让那位很少露面的伟人满意。
严歌苓塑造的这个人物也是在说那段历史，那时人们的焦虑不是房子、车子和票子，而是“进步”。为了进步这个革命环境中的抽象荣誉，就像打怪的游戏迷一样，不断鞭策自己。
沈红霞的进步执念甚至让她虚拟出了两个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见的人物。一位是死亡多年的女红军、另一位是女垦荒队员。她们以时空穿越的方式交流着，有共识，就是那难于理解的伟大理想。也有分歧，毕竟历史的时间坐标总是赋予相应窗口的人不同的意义。人们不知不觉就生活在那个意义里，而不自知。沈红霞的奉献是无私的，至少她自己毫不怀疑。先是奉献了双腿，之后是耳朵和眼睛。她通常声音不大，但没人敢公开反对，因为背书的人更伟大。你不能做出那样的牺牲吧？如果不能，那就闭嘴吧。不知道这种穿越时空的同龄人对话是不是严歌苓的首创，三人间之所以还没到达“鸡同鸭讲”，就是因为各自都有乌托邦式的理想情节，理想可能使人伟大，也可能使人迷失。
小点是与沈红霞对立的一个角色，她似乎什么坏事都做过，也反省过。严歌苓是这样认为的：“小点儿是一个美丽、淫邪的女性，同时又是个最完整的人性，她改邪归正的过程恰恰是她渐渐与她那可爱的人性，那迷人的缺陷相脱离的过程。她圣洁了，而她却不再人性。这条命运线诠释了书中许多生命的命运——要成为一匹优秀军马，就得去掉马性；要成为一条杰出的狗，就得灭除狗性；要做一个忠实的女修士，就得扼杀女性。一切生命的‘性’都是理想准则的对立面。‘性’被消灭，生命才得以纯粹。这似乎是一个残酷而圆满的逻辑，起码在那个年代。……我不想控诉某个人。我只想写这样一段不寻常带有荒谬的历史运动，让读者看到一种非凡的奇怪的人性。”
我是严歌苓的同龄人，我知道她想写出 ，“左”是多么不容置疑，它让每一个人相信，那是唯一不能被怀疑的。这样一个人就有了两种“真实”，一种是你感官感知的，一种是你在集体和社会中必须相信的。
甚至第二种更真实，因为它会让你看到怀疑会有怎样的“后果”。今天和我的同龄人聊起第二种真实，他们中很多人已经淡忘了。特别是混得不错的人，他们觉得用不着那么认真，保住今天的美好难道不是更重要吗？
小点儿曾用一桶沸腾的浆糊浇到一个走资派的头上，他死了。她是个杀人犯，她四处躲藏，来到这片草原。可就是满口假话，习惯盗窃的漂亮女孩，成为了沈红霞的对立人物。
她保留了最多的女性特质，人性的底层，无论是自私还是恻隐之心，都在她身上得以充分表现，甚至和她的姑父通奸。牧马班里她得到了净化，她唯一真爱的“营长”，她只是藏在心里，唯一一次触碰，是搁着屋壁的草帘，去感受对侧熟睡身体隆起。
牧马班唯一出现的男性是“指导员叔叔”，一个威猛的独眼土著。枪法了得，没人敢惹。当地人把知青和历史上的垦荒者都视为“入侵者”，他们打破了塞伦盖蒂法则维持的平衡。他们甚至把强奸她们视作某种权力。因而，他们恨“叔叔”这个惹不起的叛徒。而事实上，“叔叔”也诱奸了牧马班的许多女知青。
严歌苓用另一种隐喻表述了不同物种间的生存竞争。牧马班的人收养了一条乞怜的老母狗“姆姆”。姆姆最后一胎生了三只，有一只根本就是只有进出窟窿的肉团。姆姆倾尽母爱想保护这个残疾的孩子，还是中了人的诡计，肉团被活埋了。
悲愤中的姆姆，又亲眼见到头狼叼走了它另外两个健全的孩子。还当着它面摔它们，最后把它们咬死吃了。
那头狼再次来袭时，中了人的埋伏，被夹住了。就在它挣扎得快咽气时，被姆姆发现了。姆姆看到它也有三个狼崽，它如法炮制，当着那只狼的面，摔死一个崽子。回头再去可另外两个狼崽时，恻隐之心让它会晤。两只狼崽的母亲已死，它便把两只狼崽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
长大后，它们长成了狼样。可它们自己把自己当了狗。外貌引来了人们的歧视，有时被误认为狼性发作而遭毒打。一只叛变了，并成为了狼王。留下的那只毛发全黑，叫金眼。从小就知道保护班长的私生子布布，并于叛变的兄弟搏斗，最后人们抓住了这只叛逆者，将其打死示众。
一次布布失踪，班长怀疑是金眼犯了狼性，因为她发现金眼嘴里叼走布布的一片毛衣。她疯了一样，把金眼打死了。旁边的姆姆看到自己养大的狼崽都死了，它知道金眼是忠实的，而且特别喜欢布布。他是在保护布布的搏斗中，撕下一片衣服回来报信的。姆姆看到被冤枉的金眼死了，它也走了，去了草原的深处。
严歌苓总是创造一种“斗兽场”，在那里，生与死，今人与古人，人类与动物，主流族群与少数民族，老与少，男人与女人，善与恶，真与假，诚实与虚伪，崇高与人欲，忠诚与背叛，桀骜与奴化，进步与落后…
斗了，才能彰显人性、社会性、以及自然性，在不同层面展开的故事相互映照，最后通过读者的脑回路，完成对真理、价值的发现之旅。
这是一片雌性的草地，生养带着最原始的母爱，去承受各种高高在上压迫。而她背后的力量就是塞伦盖蒂法则，你不是傲慢吗？那你就傲慢去吧！
注：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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