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花一朵朵,想法一堆堆。
昨天,小澡哥讨论了被排斥于宗法人伦“圈子”之外的阿Q,为什么只能蜕化堕落为没有任何信念的流氓无赖。今天,小澡哥讨论下阿Q是如何从“游民”堕落成“流氓无赖”的。
在传统中国社会,个人的价值感和尊严感几乎全部体现在由宗法人伦组成的关系网络中。传统中国人的人际关系主要是建立在血缘和亲情、或者至少是“拟亲情”的基础之上的。传统中国人最向往的事情是“光宗耀祖”,最害怕的事情是死后不被宗庙接纳,成为“孤魂野鬼”。传统中国人如果丧失了这种赖以生存的人际关系,就等于丧失了起码的生存价值和意义。“游民”浪荡江湖四海为家,除了重视对自己有利的“义气”之外,缺乏基本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不仅在生活上沦落为社会边缘的流浪者,在心灵上变成缺乏信念的得过且过者,还很容易走上道德堕落之路。
鲁迅深刻地揭示了阿Q从社会最底层最边缘的“游民”蜕化堕落为“流氓”的全过程。阿Q长期孤苦流浪,一方面由于生存环境严峻而不得不卖力打工,另一方面也养成了游手好闲、乖戾无赖的性格。无论是“儿子打老子”式的油腔滑调,还是“老子先前比你阔的多啦”的自我吹嘘,以及“和尚动得,我动不得”的强词夺理、流里流气,都显示出阿Q的地痞无赖嘴脸。“精神胜利法”本身无可厚非,但阿Q的“精神胜利法”唯一的作用就是通过虚化现实来自欺欺人,在自己的主观世界构筑一个与外部客观世界完全相反的心里幻觉,并在这个幻觉中自我麻醉、得过且过。可以说,阿Q的“精神胜利法”是以有意识地消解生活中的所有原则为前提的,这是一种“以无道德为道德,以无规则为规则,以无秩序为秩序”的痞子文化。
阿Q向“流氓”转化不是他主观选择的结果,而是主流社会一步步地把阿Q“逼”上了流氓无赖乃至盗贼的“不归路”。阿Q先是被自己的家庭和家族彻底抛弃,然后又被他所寄生的未庄排斥。尤其是“恋爱的悲剧”事件,不仅让他在经济上彻底破产,而且面临前所未有的“生计”问题。之前雇他做短工的农户,得知他向吴妈“下跪求爱”的“丑闻”后,像碰见瘟神一样避之不及。迫于生存压力,他只好干起偷盗的勾当。最初,他只是做一些到尼姑庵拔萝卜之类的“小偷小摸”,但这无法解决“生计”问题。“待三个萝卜吃完时,他已经打定了进城的主意了。”小说没有向我们展示阿Q进城后是如何加入盗窃团伙的,但我们完全可以推知阿Q与其他盗贼联手,实在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阿Q身上体现出极端重视眼前利益、不顾及长远后果的游民特征。只要他稍微有了一点点钱就去喝酒赌钱,任意挥霍,没有任何长远的打算。当他进城“发财”再次出现在未庄的时候,无论是喝酒时的显摆,还是腰间挂着的似乎是装满银两的大褡裢,其出手阔绰和财大气粗的模样使未庄的人们大吃一惊。阿Q的这种“摆阔”和任意挥霍,直接导致他快速地一贫如洗。
最后,我们来总结下阿Q人格中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亡命精神与自轻自贱。这两个方面看似矛盾实则相辅相成。一个连自己都不看重的人,怎么可能指望他对别人和社会负起应尽的责任?一个连自己都不关爱的人,怎么可能对他人和社会充满爱心?一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同样不可能爱惜别人的生命。而且,阿Q对自轻自贱这种情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觉得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状元不也是‘第一个’吗?”这种可笑可悲的自尊背后,恰恰是内心深处的自卑与自我轻视。
别人对他的蔑视与嘲笑显然深深地影响了阿Q的自我意识,甚至成为阿Q构筑自我意识的主要依据。当阿Q被宗法人伦关系网络彻底开除之后,就等于丧失了起码的生存价值和意义,也丧失了起码的尊严感和荣誉感,“自轻自贱”就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了。一个自轻自贱的人一旦对社会与他人产生绝望,就很容易走向亡命之路。总之,宗法人伦文化培养出来的奴性意识与流氓无赖的亡命精神相结合,造就了阿Q既卑怯懦弱又敢于亡命,既奴性十足又无所畏惧的性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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