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
一段矮墙,手垒的
砖头写满半世纪的历史
铲草的锄头,倒着
几年的草,枯萎却茂密
院中本来没有路
但我到了屋檐下,就有了
劈柴的垛子,腐出了木菇
锈断柄的斧头,在院角静默
依稀有春天开过的花
落在泥土却未被接纳
多年未见院内春天的繁杂
只能体会一年又一年愿景的荒化
二,老屋
风来,吱呀几声
风不来,也吱呀几声
当我抚摸门,吱呀一声
好似那声不再有的“回来了”
锁住的年初香火味,从门缝流出
如来自,老去的童年
桌子还在,凳子还在
尘埃也还在
床已经借给老鼠
窗上,蜘蛛将风锁住
屋后檐下几块碎瓦
灶还在,露天煮着天空
三,老井里的蛤蟆
水还在流着,从井内往井外
记忆中的蛤蟆还在
儿时听祖父说,那是老祖宗
可我不知是哪一代
我长得并不快,当我才偷偷
想瞄女同学,祖父没了
没完没了的异乡漂泊梦
还未醒,老父还未给他
孙儿说这蛤蟆的事,就没了
我不知我会不会变成蛤蟆
但蛤蟆还是那一只
呱呱
四,屋旁树上的鸟巢
屋旁树上的几个鸟巢
童年时,特羡慕它所处的高度
少年时便掏得到了
然后玩具里,便多了几声啼鸣
树叶落尽,鸟已经去了南方
几个鸟巢,成树上最冷的繁华
枝桠惊扰了天空
几朵云飘过枯枝的荒凉
依然会在离开的路上
想起手掌里那幼鸟的挣扎
生活的大手,或许
比年少的我更讨厌呗
曾经,枝条上
焦急而跃跃欲扑的大鸟
村口上,驻着柺的
阿公与驼着身躯的阿孃
五,牛圈与犁
牛早没了,记得是一个周末
在火把下,它倒在路旁的山坳
一头失去皮的牛,爷爷看出
是因人的贫穷,让它失去毫无瑕疵的皮
牛圈,与以前一样
很柔软很干净的草,但空着
犁挂在一旁,犁与别家不太一样
牛拉着,具说舒适省力
没人拉过,为什么
会定义为舒适
犁弓上,浸润的黑色
无声地反驳
牛圈的柱子已长满黑菇
透过瓦已经能看到天空的灰色
摸摸犁把,还是那感觉
生锈的犁尖,钝成山村土地的寂寥
六,门前的那片田地
曾经在这季节匿伏希望的田野
田埂弯弯如条条不屈的路
一场关于秋的孕育,在昨日的冬天
在近乎沉睡的田间里揉动
而今天,我依然在站在门前
田野里,却只看到一种静的荒凉
扭曲的田埂如一把链锁
田间似被时光锈蚀
冬耕,已成了
梦中的一个故事
一棵枯草在更多枯草间沉睡
风摇不醒这田地的寂然
它认真地荒废着
忘记了自己带给生命的最本质感动
山泉依然穿过
记忆中的喧哗变成流动的叹息
七,寨子周围的山
山像生病的老人,在风里
呻吟累了每个山坳
只因天空太过蔚蓝哦
山的忧郁,便如此难以隐藏
所有关于山的回想
被一层层落叶覆盖
而记忆里最梦幻的色彩
总错开在远行的季节
夕阳下所有炊烟
曾经都来源于山的馈赠
而今沐霞回归的砍柴人
已褪成远去那幽远的风景
静寂的山林,或许走近
还能听那一声无视季节的泉响
而黄昏来临,我知道
多远的漂泊,都将回归山的静谧
八,屋子上镶着的理想
年少时的梦想,仅仅是一双翅膀
不是为了高飞,仅是为了滑翔
青春的理想,也只是那会唱山歌的姑娘
一起田地高歌,山林欢唱
可为了饥渴与温暖
翻过那山坳,走出那片山梁
承受着别人的嘲讽与喝斥
换回一家人的希望与新装
房梁上的铜钱已锈蚀
而心中依是曾经单纯的理想
可走远的路,回不了的乡
一片碎瓦正要跌落
老屋哦!我栖下了灵魂
远方的漂泊便是孤寂的苦旅
房梁上镶着的理想早已风化
谁还能在意,消散的风华
老家 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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