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秋天,比起其他三季,秋天更加温婉,不来的那么急切,总是悄悄地,没有太多征兆,树上的叶子悄然褪色直至枯萎,几乎让人发现不了,又黏着枝头依依不舍,直到最后一刻无力地随秋风围着树干绕两圈,等着来年“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菜园里的黄瓜、西红柿经过一个夏天的疯长,这时候的果实已然干瘪和娇小了,藤蔓也逐渐瘦弱下来,甚至支撑不住那瘦小的果子的分量从攀爬的篱笆上坠落下来。主人拔掉篱笆后,便将这些垂死的藤蔓扯下来,拉到街上让秋季太阳的余温烤干用来生火煮饭。
夕阳西下时,太阳的余晖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棂照到土培的墙面上,泛出微弱的金黄色光芒。一直在偷懒的我,将作业留到了最后一刻,看着这土培墙壁上的弥留之际的阳光,心中无限惆怅。踌躇和无奈中,阳光完全消失,寒意便从地下泛上来,跟着从地里拔出来的花生来到了院子里,又跟着打下的花生蹿到了厨房里、走廊下,孩子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大人们也披上厚衣服,收拾着院子。村里各家的烟囱都冒起袅袅炊烟,藏身在秋暮下的蟋蟀、蛐蛐儿苟延残喘地哀鸣着,时不时有几个不听话的孩子闹得父母抄起扫把训斥着从院子里打出来,一时间鸡鸣狗吠,好不热闹。消停后,各家静静地吃晚饭去了,留下从地里带来的小蚂蚱胡乱地逃命去了。
再过些时日,稻谷也收上来了,沉甸甸的,根部带着些田里的湿气,润润的,腥腥的。蚂蚱养肥了,成片的满地飞舞,傍晚一家人亮起灯坐在院子里吃饭时,有时会引得它们前来光顾,或是钻进老者的酒杯,或是钻进孩童的小碗里。打完的稻谷只剩下秧子,被捆起来,然后三个搭成一组,互相倚靠着站立在路边或是打谷场,借助这秋日里微热的阳光晾干,好码放起来,待到冬日里闲来无事时,织成一张张草帘。山上的山楂红了,捏开来,软软的,面面的,白白的,放进嘴里,眼角上扬皱成一条缝,只看不吃的人也是这个表情,仿佛那酸味儿借着二人的眼神传染了似的。
自家葡萄架上的葡萄从长出的那一刻就被期待着红透熟透变甜,可到最后的秋末它也未变色,还是那黄橙橙的颜色,一看就没有下口的欲望。村里唯一棵大枣树正在收成,老头儿咬着烟杆拿着竹竿爱惜地打着枝桠,周围的孩子们都围着帮忙捡拾,末了会得到几颗大枣作为奖励,甜滋滋的。
外婆踏着秋露,早早地来到家里,院门没开,她倚坐在门口,父亲开门时,往后一仰,吓了他一跳。她来之后,院子里的鸡鸭都肥了许多,最东侧的房间里养的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一窝小兔,都沉睡着,有一只小老鼠混迹其中,尔后几个月内小兔们陆续死去,只剩下最后一只“小灰”,我每天给它吃最新鲜的蔬菜,放它出来玩耍,可它再也没有长大,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征兆地死去了。秋收时爸爸从稻田里抓来的一窝小野鸡,花花绿绿的,也一只只地消失或者死去。小花狗在吃了一顿大餐后一蹶不振,涨肚而死。我抱起它僵硬的身体在傍晚时分来到树林里,借着透过树桠微弱的光线,拨开层层枯叶,将它埋葬,泪眼婆娑。
深秋里的生命都在繁华之后陨落,覆盖在载满无数过去已逝生命的土地上,化为尘土、嫩叶、鲜花,如此生死轮回、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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